李医生轻轻褪下宁锦书身上的蕾丝裙子,换上一件普通的睡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宁锦书的皮肤,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医生看着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的宁锦书,微笑着转身离开了宁家。
宁锦书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摇摇晃晃地走出母亲的卧室。他脚步虚浮,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李医生的话,那些话语像一根根细针,刺入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钝痛。
母亲的影子在眼前挥之不去,那双曾经充满温柔与爱意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绝望与控诉。
宁锦书仿佛能听见她的声音,低低地在自己耳边呢喃:「小书,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妈妈······妈妈一个人在下面好孤单······」
他浑浑噩噩地走进厨房,目光呆滞地落在料理台上的水果刀上。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像是某种无声的召唤。
宁锦书的手颤抖着伸向那把刀,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刀刃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妈妈,小书来陪你了······」
刀刃毫不犹豫地划过左手手腕,鲜血瞬间涌出,像是打开了某种闸门。
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滴落在白色的地砖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花。
水果刀无力地从宁锦书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瓷砖地面上,溅起几滴血珠。
宁世玉躲在厨房门口,小小的身体紧紧贴在墙上,屏住呼吸。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哥哥拿起水果刀的那一刻,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哥哥!」
他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冲进厨房,看见哥哥跪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宁世玉扑过去,紧紧抱住宁锦书的身体,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阿姨!阿姨!救救哥哥!」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保姆阿姨听到声音,匆脚步急促赶来。当她看到厨房里的场景时,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天啊!小书!」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迅速用毛巾紧紧包住宁锦书的手腕,试图止住血。
她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但还是拨通了急救电话。
宁世玉抱着哥哥,泪水不停地流下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哥哥,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别墅的寂静。宁锦书被抬上担架,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宁世玉紧紧跟在后面,小小的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保姆阿姨抱着宁世玉,心慌意乱地上了救护车。直到车子启动,她才想起应该通知宁锦书的家人。他的手哆嗦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宁远山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听。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慌乱地滑动,最后停在了「小书表哥」这个名字上。
虞砚之正在教室里上课,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放在书包里。
直到中午课间休息时,他才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保姆阿姨打来的。
他心里一紧,立刻回拨了过去。
「小书他表哥!你快来医院!小书他······他割腕了!」电话那头,保姆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虞砚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权司琛正坐得他不远,见状皱了皱眉,低声问道:「砚之,怎么了?」
「小书出事了,我得去医院。」虞砚之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神里满是慌乱。
权司琛瞪大双眼,立刻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匆匆向老师请了假,冲出教室。虞砚之的脚步急促,几乎是小跑着往校门口赶。
权司琛跟在他身后,眉头紧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赶到医院时,宁锦书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保姆阿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紧紧抱着宁世玉,脸色苍白如纸。
消毒水的气味在抢救室外凝结成无形的网。宁世玉红肿的双眼盯着自己球鞋尖沾着的血渍,那抹暗红正顺着帆布纹路洇开,像极了和哥哥画画时打翻在他画纸上的水彩。
看到虞砚之和权司琛赶来,保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站起身,声音颤抖:「你们可算来了!小书他······他还在里面抢救······」
虞砚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盯着急救室的门,眼神里满是自责和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终于,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病人失血过多,虽然脱离危险了,还需要好好休养。至于割断的手部韧带,无法恢复如初了。」
听到「脱离危险」,虞砚之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他长舒了一口气,脚步有些踉跄地跟着护士走进了VIP病房。
宁锦书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他的眼睛紧闭,呼吸微弱但平稳。
虞砚之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轻轻握住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眼神里满是心疼和自责,低声喃喃:「小书,你怎么这么傻······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宁锦书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依旧没有醒来。
「哥哥的血管在跳舞。」宁世玉指着监护仪突然开口。
虞砚之顺着望去,血压波形正剧烈震荡,像极了他此刻的心电图。
他轻轻叹了口气,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宁锦书输液的手背。
少年白皙手背上的青紫色针眼周围散布着月牙形掐痕,让他想起博物馆见过的青铜器——那些千年古物表面,也布满这般细密的腐蚀痕迹。
当护士来换吊瓶时,他突然发现表弟指甲缝里嵌着蕾丝纤维,在冷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权司琛双手抱胸倚在白墙上,心里十分沉重。
他把手里的冰美式捏得咔咔作响,想起上一次和宁锦书一起游泳时,少年脱T恤后连体泳衣浮现的肋骨,瘦得能数清根数。
当时他脱口而出的「你怎么跟难民似的」,换来对方一个羞涩的笑。
此刻那笑容正被呼吸面罩的雾气反复涂抹,渐渐模糊成心电监护屏上的绿色浪涛。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
窗外暮色渐沉时,李医生的皮鞋声在走廊尽头响起。
「认知治疗需要绝对安静。」李医生说话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小小的宁世玉突然尖叫着扑向诊疗箱,翻倒的器械中滚出一支录音笔,红灯在破碎的亚克力外壳里诡异地闪烁。
李医生弯腰拾取的动作优雅如常,但权司琛分明看见他的尾指在颤抖,像条被踩住七寸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