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衡看着那份预言结果的投影停了一秒,然後才慢悠悠转头,目光落在沈遥身上。
「我查过中井封的灵场波动,」他语气不紧不慢,嘴角却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每天清晨五点到七点是它最乖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像是想强调什麽,手指轻敲光简边缘,一面不动声sE地看着沈遥:
「沈调查员,我建议你今晚休息。不是例行建议,是非常认真地休息一晚。明早五点,我会在封印碑入口亲自等你。」
他特地用了「亲自」两个字,语气温和得过分,就差没送上早餐单。
说完,又像补一句一样看向白念:「也包括你,狐族姑娘。那口井不好对付,不多睡一点,很可能直接进梦境副本回不来。」
说完他收起投影,转身要走,却在门口微微停了脚步,回头看了沈遥一眼,语气带着一点不自觉的低声笑意:
「你答应过我,要平安回来。所以别连一晚都舍不得好好睡。」
沈遥没搭话,只微微点头,视线扫过光幕上的井图坐标:「明早五点前到场。我们会准时。」
他顺手把符晶往口袋一塞,还小声嘀咕:「唉每次到这种千年真相即将揭晓的阶段,我就会特别想躲进技术仓库假装停电。」
然後他就走了,背影还维持着那副「我没说什麽,但你懂」的自然镇定。
白念站在她身侧,眼神没离开那口井的简图:
「我知道时间不多,但我也想走得慢一点。」
夜sE深浓,碑区外的临时观察室静得出奇,灵场防g扰符已开启,四周只有灵频仪偶尔亮起的小光点,像夜里没说完的话。
两个行眠阵在房间对角,白念窝在靠窗那侧,裹着毯子却没合眼。她悄悄转头,望着不远处坐着记录数据的沈遥。
光幕投S在沈遥的侧脸上,让那本就清冷的五官多了点寂静。她一手握着笔,一手撑着额角,神情依旧是那种「明天再遇混乱也能冷静对付」的从容。
白念看了好久,终於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动什麽不该惊动的梦:
「如果我真的撑不到第七天,你会记住我吗?」
沈遥手上的笔停了一下,却没立刻回答。她只是将资料收起,转身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我有录音、笔记、影像纪录。」她语气平平,「你消失後,我也能写完报告。」
白念望着那杯水,没伸手,只轻轻笑了一声。笑得浅,却有点抖:
「那我至少可以当一个篇幅不错的案例了?」
沈遥没看她,只望着对面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灵结界,良久,才低声说:
「不会让你变成附录。」
白念一愣。
沈遥转过脸来,眼神仍冷静,但声音却b平时低了一点:
「不管记不记得,你不是哪一段记录里的数据,是我身边的一个人。」
白念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像是在用这一眼牢牢记住什麽。
那晚她终於睡着了,没做梦,也没再问问题。
但沈遥一夜未眠。隔着结界,她望着对面那道蜷在毯子里的安静身影,像是在看一份无声的谜题。
她不是没见过灵T崩解,也不是没写过关於「七日消散」的结案报告。但这一次,她发现自己在脑海里一遍遍推演明天,却始终无法模拟出白念从世界上消失的画面。
她不敢说为什麽,只知道那种空掉的感觉,哪怕想像一秒,都令人不安。
她指尖轻触灵频仪的记录面板,静静调低了灵频显示亮度。
然後默默想着,算上明天,白念还有三天。
四点三十分,碑区的天sE仍未全亮,灵灯如星星悬在通道尽头,寂静得连结界的光都显得温柔。
沈遥望着里头那张窄榻。白念侧身蜷着,发丝落在颊边,睡姿平静安稳,x前那串镜核项链闪着极微的灵光,一闪一闪,像她的呼x1。
她看着她,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攀上心头。明明只认识了几日,却仿佛早已知道她的模样。
知道她此刻睡得熟,眼角不动、睫毛不颤,还知道她会在被叫醒时,右手习惯X地虚拍一下,半梦半醒地咕哝要再睡五分钟,然後被她从被窝里拉起。
那画面在脑海里鲜明得不可思议,甚至连白念微蹙眉时的表情,她都能预判得一清二楚。
不对。她心里浮出这个词,眉头也随之轻皱。
她怎麽会这麽熟悉?她和白念,只是近期任务资料里的「调查员与目标个T」而已。理智这样提醒着,但这份熟悉却如cHa0水一般,悄无声息地在她心底蔓延。
她收敛心神,终於轻声唤道:「白念,该醒了。」
果然,那团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毫无气势地在空中虚拍了两下,像是在赶扰人的晨风。
「唔,再睡一下嘛。」
她睁不开眼,声音含糊,像从很远的梦里说话。
沈遥弯下身,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像是熟门熟路地抓住赖床习惯的尾巴:「起来了,该走了。」
白念轻轻哼了一声,被拽着坐起身。额发微乱,眼还没完全睁开,却在这动作里,忽然感觉某种极深的熟悉浮上心头。
她怔怔地盯着沈遥一瞬,耳边彷佛响起了千年前的晨风。
那时她还是狐狸,总是想多赖一会,被师父从被窝里扯出来,耳朵还没缩好,就被拉去练功。那手的力道、语气的平静,甚至早起时那淡淡的香全都一模一样。
她忽然笑了,嘴角翘起一点,眼睛还没张全,却带着梦里醒来的柔光。
「怎麽笑了?」沈遥看她。
白念摇摇头,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沙哑:「没什麽,只是突然觉得,好像又回到很久以前。」
沈遥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不肯明说的小笑,忽然也觉得,这清晨,不只是通往封印的开始。
也是某种早已开始、只是忘了名字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