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窗帘微动,小白睁开眼,房间里只有月光斜斜地落在地板上。床单是新洗的棉麻,味道很乾净。院长太太——汪苏,帮她换上的,是米白sE,上面印着鸽子和白云图样。她曾经想说自己b较喜欢小熊图案,但那句话在喉咙打转两圈後就吞回去了。
不能挑剔,也不能麻烦人。
那是妈妈以前常说的话。
「你这样白白的,会吓到我朋友,懂吗?小白你不要老是看人,好不好,像个怪物一样。」
「哎唷,这孩子怎麽这样……白到不像人。」
妈妈的朋友永远都会这样嘲笑她,而妈妈并没有帮她说话,反倒是加入嘲笑的行列。妈妈没生气,只是乾笑,然後转头对她说:「小白,早知道不要把你生下来。」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妈妈的背影。
试住的日子已经过了快一周,小白白天会帮汪苏擦花叶,晚上听她讲故事。有时候她会偷偷看李之长回家时的表情:他穿白袍,手上提着一个公文袋,鞋声总是规律。每次汪苏问他「今天累不累啊?」时,李之长总会看一眼站在角落的小白,才回答:「不累,有白白在,家里变亮了。」
这句话让她好几次都忍住没有低头。但心里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他们觉得我的病很麻烦呢?
那天晚上,汪苏正在客厅看一部老电影,小白走过去,小声问:「我是不是……很容易出问题?」
汪苏转过头,看见小白的小手紧紧握着睡衣下摆,那双红润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慌。
「你是担心什麽问题呢?」她温柔地问。
小白声音越来越小:「我会晒伤,眼睛不好……我还会让人不敢靠近。我妈说,我生病,是她运气不好……」
汪苏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拉她坐下来。
「小白啊,你知道病是什麽吗?」
她摇摇头。
「病不是坏东西,它只是你身T里有一些特别的条件,要学会怎麽照顾、怎麽保护。而我们大人,就是来学着怎麽陪你走这些路。」
她r0ur0u她的头发,语气很轻很慢:「不是你让她离开,是她还没学会怎麽当妈妈。而我跟院长,我们很想学学看。」
早晨的yAn光总是被厚厚的窗帘挡住,汪苏会在七点半准时敲门,推开门时手里端着一杯温牛N。
「喝完再去刷牙。」她笑着说。
小白两手接过杯子,暖意慢慢渗进指尖。她其实不太习惯有人在意自己有没有吃早餐,於是常常喝一口就抬头偷偷望着大人,想知道这样是不是「乖」的表现。
院子里有一排小盆栽,是汪苏最心Ai的。小白会蹲在花盆边,小心翼翼用喷壶替每片叶子打上水珠,像给它们穿上透明的小衣裳。有一次,她多浇了一点,泥土溢了出来,她急得快要哭。汪苏却笑着拍拍她:「花儿不怕多喝一口水,就像小孩不怕多吃一口饭。」
周末的午后,汪苏会拿出一些布料,教她缝简单的小袋子。小白手指僵y,缝线歪歪扭扭,却意外让「N泡」喜欢得不行,钻进袋子里呼噜呼噜打盹。那一刻,小白忍不住笑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东西也能让谁喜欢。
某个夜里,N泡突然打了个喷嚏,眼睛还流泪。小白吓得全身僵y,紧紧抱着牠直坐在沙发上。
「是不是感冒了?会不会Si掉……」她咬着唇,手心冒汗。
李之长刚回到家,还没换下白袍,就蹲下来检查小猫。他的动作很熟练,一手轻轻托着猫,一手掀开眼皮看。「没事,只是眼睛有点发炎,我明天带点药回来。」
小白却SiSi抓住他的袖子,眼泪终於掉下来。
「我……我不想N泡Si掉……」
他愣了一瞬,随即伸手把她和小猫一起抱进怀里。
「小白,没事的。我在,N泡不会有事。」
那一刻,她第一次把头埋进大人的怀里,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她忘了「懂事」这件事,卸下了小大人的伪装。
几天後的雷雨夜,她再次抱着N泡坐在床上。闪电划开天幕,雷声沉沉滚过来。
门忽然被推开,李之长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乾毛巾。
「吓到了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小白抿着唇,下一声雷响起时,她终於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爸——爸爸……」
声音细小颤抖,却清楚得让自己吓了一跳。
李之长一愣,随即伸手紧紧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嗯,我在。」
语气很稳,像一个屋檐,把她整个人都罩住。
那一刻,她觉得雷声不再那麽可怕了。
某个周末早晨,yAn光洒进窗户,暖得像是包了一层轻柔的被子。小白蹲在客厅角落,盯着桌上零碎的拼图块,眉头紧锁。
汪苏从厨房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吐司。
「需要帮忙吗?」她笑着问。
小白抬头,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可以……帮我把这块放好吗?」
汪苏蹲下身,和她一起拼着。小白的手不再僵y,而是慢慢伸向拼图,偶尔和汪苏交换一个眼神,像是在说:「我真的可以依赖你。」
拼好一角後,她高兴得笑出声,却又腼腆地低下头。汪苏m0m0她的头发,温柔地说:「看吧,你做得很好。」
下午,李之长回到家,看到小白坐在沙发上整理书本。她抬头看见他,忽然小声说:
「爸爸,可以帮我把这几本书放回书架吗?」
李之长点点头,走过去将书轻轻放好。
「你整理得很好,不过有时候我们也可以一起做。」
小白笑了笑,第一次觉得,依赖大人不是件丢脸的事,而是一件很自然、很安全的事。
傍晚,院子里的花儿需要浇水,小白拿着小喷壶跑到汪苏身边:「我想自己浇,但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汪苏蹲下,把她拉到身旁,一边示范一边说:「慢慢来,水不要洒到自己。」
小白学着做,手上的水珠洒在叶子上,也溅到她的小手上。她笑了,觉得这个过程很有趣,也觉得大人就在身边,随时能帮助自己。
这一天,小白卸下了更多的小大人伪装:她开始主动求助,开始坦然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也开始感觉到——家,可以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晚餐那天,小白终於鼓起勇气,在饭桌上小声问了句:「我生病了,你们会不会很困扰?」
李之长放下汤匙,看着她说:「你知道我看过多少生病的小孩吗?但没有人像你这样,在担心会不会让大人困扰。」
他顿了顿,又说:「困扰我们的,不是病,是不去Ai。」
这句话让小白愣住了。
汪苏帮她添了一碗饭:「你可以慢慢吃,我们不急。」
那天睡前,小白写了信。她写:
给小乐:
我有点怕我太白了会不被喜欢,但今天他们说,不是我太白,是世界还不习惯看见不一样的人。
给阿火:
院长说,困扰大人的从来不是孩子,而是他们自己不会怎麽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