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了,奕辰没有安排安亲班,也没报夏令营。每天早上背着球拍出门,直奔学校的羽球队集训,从早打到晚。
学校T育馆没有冷气,他总是带着两三件衣服去替换,傍晚晨心去接他时,整个人总是热烘烘、汗味满身,有时球衣还没来得及乾,袋子里就堆着Sh搭搭的一团。虽然辛苦,他却一脸满足地说:「今天又赢了几场。」
奕辰暑假放学的时间b平时还早,晨心几乎天天准时收工,匆匆从公司赶去学校接人。每天见到他时,奕辰总是一身汗、背包沉甸甸的,球拍甩在肩上,脸上却是晒得红通通的笑。
她原以为这样C了一整天,晚上应该会累得摊平,没想到某个周二晚饭时,奕辰突然问:「妈妈,明天景琛叔叔一样会带我去打球吗?」
晨心一愣,「你不累吗?」
「累啊。」他一边扒饭一边笑,「可是跟景琛叔叔打球很好玩啊。」
「打球就打球,有什麽好玩的?」
奕辰没回答,只低下头,嘴角还挂着一抹藏不住的笑:「这是秘密。」
晨心盯着他那副得意的模样,突然有点好奇——到底是什麽事,会让一个十岁男孩这样珍惜与一个大人之间的默契?她想,那个藏在球拍背後的小秘密,也许不只是技巧或战术。
那天晚上,她和景琛通电话时提起这件事。
「他问你明天会不会带他打球,我本来以为他会想休息欸。」
景琛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我可以直接去接他放学,然後带他吃晚餐、再去球馆。这样你就不用这麽赶下班了。」
晨心抿了下唇,低声说:「你周三不是都提早下班吗?也不用每次都这麽勉强自己。」
「不会啊。」景琛语气轻松,「奕辰真的很不错,跟他对打我也能动起来,流点汗很舒服。」
晨心靠在床边,轻声笑了,「你跟奕辰到底有什麽秘密啊?他怎麽这麽喜欢跟你打球?」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像是他也在笑。
「秘密就是不能说啊,对吧?」
晨心没接话,眼神落在yAn台晾着的运动衣上。那是一种她无法参与的亲密感,不过,她并不觉得被排除在外,那种距离,不是隔阂,更像是——他们有他们的节奏,而她,也静静地待在属於她的位置,看着这些关系自然发生、慢慢延伸。
隔天晚上,她下楼倒垃圾时,正好看到景琛和奕辰打完球回来。远远的,两人走在中庭,各自背着球拍包,一人一瓶运动饮料。奕辰边走边说着话,神情活泼;景琛微低着头听,回了句什麽,奕辰立刻笑得眼睛发亮,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那画面让晨心一时有些出神。
不像跟子航在一起时那样只是个孩子——会撒娇、等着被照顾、在情绪里自由地浮动。此刻的奕辰,在景琛身边,却像个小小的战友。他挺着背、语气带劲,没有黏人、也没有扭捏,甚至连走路的步伐都像是在跟他并肩同行,而不是跟着他走。
他们两个,像是彼此认可的队友。
晨心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少看见奕辰这样的模样——自信、,眼里有目标,也有一点小小的骄傲,那不是孩子模仿大人,而是真正在一点一滴里,长出自己的样子。
而她,也不知怎地,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暖。
奕辰发现她了,朝她喊:「妈妈!」接着快步跑过来,照惯例地想把背上的球拍包卸下递给她,晨心下意识要接,还没碰到,就听见身後的景琛轻轻嗯了一声。
奕辰偷笑了一下,又把背包背好,挺了挺肩膀。
「我今天差点赢景琛叔叔,差一点点,太可惜了!」
晨心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某个地方柔软地涨了起来。也许有些距离,她无法参与;但眼前这样的光景,只要静静看着,就已经足够动人。
她搭了奕辰的肩,两人一起跟景琛挥手说再见。
走进家门时,奕辰还在说他怎麽差点杀球得分、景琛怎麽突然切小球出其不易又杀球,像个刚经历过英雄对决的男主角。
晨心笑笑听着,没打断他。她知道,这些话他不是非说不可,而是想让她知道——「我今天过得很好。」
洗完澡後,奕辰很快就累瘫了。她轻手轻脚替他盖好被子,转身时却忍不住回头再看他一眼。
然後她走回客厅,手机萤幕亮了起来。
是景琛的讯息:
【他今天真的差一点点赢我,杀球反应很快】
她看着那行字,指尖停了一下,回过去:
【你真的没放水?】
对方打了几个字,又停住,过了几秒才跳出回覆:
【没有啊。毕竟他是我正牌双打搭档,不能宠坏。】
她盯着那句「正牌搭档」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景琛总是这样,讲得轻描淡写,却总能让她在心底某个角落被触动。
不是撩人,而是自然地,把她和奕辰,一起放进他的话里。
她没再回讯,只是将手机放到一旁,静静看着yAn台上的衣物随风摆动,脑海里,浮现的是奕辰说出「这是秘密」时那副得意的小脸。
几天後的周六,晨心一早开车带奕辰南下,去台中科博馆看展览。天气炙热,车窗外的高速公路闪过一排排绿意,远方偶尔掠过一片低矮的山影与电塔。车内冷气开得刚好,音响里放着早晨的播放清单,节奏轻快不吵耳。
奕辰坐在後驾,脚边放着小背包和两瓶水,时不时跟她最近打电动的分享,或是讲他昨天在球队打球时赢了同学骄傲战绩。
晨心一边开车、一边笑笑应和,心里正觉得,这样的周末也挺不错的时候,奕辰突然凑上前,然後问了句毫无预警的话:
「妈妈,你知道景琛叔叔喜欢你吗?」
晨心手握方向盘,视线仍望着前方,却像被什麽轻轻敲了一下,心脏忽地停了半拍。
「……你怎麽突然这样说?」
「那是景琛叔叔跟我说的秘密,他说不能说的。」奕辰语气一阵一阵地发虚,像是突然把答应过的秘密不小心说出口的孩子,慌张中还想补救。
「不过我保密很久了,所以……你不能跟景琛叔叔说我有跟你说喔!」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小心翼翼,「真的喔,要保密,不然下次他就不跟我换情报了。」
晨心一边开车,一边听得愣住,有点想笑又忍着,故作平静地问:「什麽情报?」
奕辰咧开嘴,像是在讲一场骄傲的交易,「我们有一个秘密规则啦——只要他打赢我,我就要跟他说一个关於你的事情;如果我这边得分拿到15分以上——本来是10分啦,是我自己改的——他就会跟我讲一个萨尔达神庙的攻略。」
他语气得意洋洋,像是觉得自己立了一个很公平又聪明的条件。
晨心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什麽叫关於我的事情?」
「就……那种我观察到的,b如你晚上偷吃饼乾、或是洗完澡会在沙发上睡着之类的……」奕辰语速飞快,像是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讲太多,有点想收回又收不回,「不过我没讲太多啦!也没说你坏话!」
晨心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心里浮起一丝柔软的暖意。
难怪他会知道她喜欢吃什麽、喝什麽,甚至连她睡觉的习惯都一清二楚。原来——她身边出了一个小间谍,还是个打着球拍、交换秘密的小内线。
这两个人,到底在她背後玩了多少她不知道的游戏啊。
「我原本觉得很奇怪啦……景琛叔叔那麽厉害,怎麽会喜欢你……」
奕辰说完那句,一边偷看晨心的表情,一边小声补了一句:「我不是说你不漂亮啦,就是……你有时候很凶,而且还会说梦话。」
晨心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他咧嘴一笑,又赶紧转回话题。
「可是後来我想一想,阿嬷也常说,你一个人真的很辛苦……又要上班,又要顾我,又都没有人陪。」
他语气慢了下来,眼神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车辆,像是把心里藏很久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所以,如果你也喜欢他……我觉得也没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等她的反应,然後又低声补了一句:
「我不会吃醋啦。反正我知道,你全天下最Ai的人是我。」
晨心握着方向盘,忽然有些想停下车、伸手把他抱紧。
不是那种孩子搂着妈妈的拥抱,而是那种……母亲在某个瞬间,真切地知道,自己辛苦过的每一段路,都被他看见、记住了。
她没说话,只是将音量调低了一点,装作专心开车的模样。
但眼角的笑意,却怎麽都藏不住。
看完展览後,晨心顺路载奕辰去新竹,把他送去子航那。车子刚开回高速公路不久,手机连上蓝牙,萤幕上跳出「叶景琛」三个字。
她瞄了一眼,接起。
「你现在在哪了?」
「刚过竹北交流道,大概再半小时吧。」
那头静了一秒,语气听起来有点随口,却又不像真的没想过:「晚上要吃什麽?出去吃?还是我煎个牛排?」
晨心握着方向盘,没立刻回话,只是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你不是说周末想耍废吗?」
景琛笑了一声,「有准备食材就不算废,算有计划的耍。」
她轻哼了一声,像是笑了,又像是在计算什麽似的,慢慢开口:「好呀。」
停顿了一下,她补了一句,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点不容闪躲的味道——
「我也有事,要跟你好好聊聊。」
那头没有立刻回应,只剩下车内播放清单里的音乐声,像是也一起屏住了呼x1。
「这样说我很好奇哦!」景琛在电话那头笑着回。
上楼时,屋里已飘着食物的香味。餐桌旁的烤盘上静静摆着刚出炉的蔬菜,还冒着一点余温,旁边放着一个计时器,滴滴答答地提醒着时间还在流动。
景琛让她先坐,自己熟练地绕回厨房,开始处理牛排的最後火候。油花在铁锅上滋滋作响,伴随着红酒开瓶的「啵」一声,空气里的气氛也渐渐酝酿起来。
餐桌上灯光柔和,两人吃饭、喝酒、闲聊,话题从科博馆的展览讲到最近新闻里的房市乱象,再绕回谁才是真正会煎牛排的人。
酒过一杯半,气氛正好,景琛斟了一点红酒进自己杯里,随口问道:
「所以你说的,想好好聊聊的事,现在要开始了吗?」
晨心没马上回话,只是低头转着手里的酒杯,微微x1了口气。
「今天在车上,奕辰问我……他说你喜欢我。」
景琛眉毛一挑,像是笑了一下。
她抬眼看着他,「你什麽时候跟他说这些的?」
「我完全没心理准备。」
景琛放下酒杯,靠进椅背,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奈又好笑:「这小子,我以为他会很早就跟你说。结果我人都追到了,他现在才说?」
晨心盯着他,眼角弯着,语气像是好笑又好气:「所以你到底是什麽时候跟他说的?」
「就那次啊,」景琛语气一顿,「你去参加基金公司晚宴那天。」
「我原本以为,他隔天会跟你说。我那时候想……如果你听见了,却没回应,那可能就是还没准备好,所以我也没问,就继续等。」
他看着她,语气温柔地落下句尾,「没想到,原来是他根本没说。」
晨心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在我面前装得那麽淡定,其实早就在等我表态?」
景琛也笑了,轻轻晃了晃酒杯,语气低缓却带点g人的懒:
「不过,过程不重要了。重点是——现在你在我家,吃着我煎的牛排,喝我倒的酒,坐在这里跟我聊心事。」
他顿了一下,眼神不动声sE地望着她,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然後,等等……跟我一起睡一觉。这样就很好了。」
晨心没再说什麽,只是把酒杯放回桌上,抬起眼,安静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有一点笑,也有一点终於不再躲藏的真实。
他回望她,没多问什麽,只是伸出手,掌心朝上,放在桌面中央。
她看了他一眼,然後,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就这样,谁都没开口,也许他会牵她进房,也可能只是并肩坐到夜深,再多些悄声细语。不管怎麽走下去,这一晚,他们已经不再只是陪伴彼此——
而是,选择彼此。
他们的故事,没有烟火、没有掌声,却有无数次平凡日子里互相看见的瞬间。
从一开始的相识深交至错身,再到後来的并肩;从夜里的照看,到清晨的等待——他们没有急着靠近,却始终没有离开彼此的生活。
晨与景,本就不是要耀眼地盛放,而是要在岁月里慢慢走近,在时光里静静相守。
那是一种被看见的温柔、也是一种选择後的踏实。
而他,也终於牵起了她的手——用一种不再退让的方式。
他们一起走过了荏苒时光,
也终於,成为彼此晨光里的景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