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基测後,夏日的热浪,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南台湾这座城市发威。
蝉声在静谧的午後,划破沉闷,像划下一道隐形的切口,将我过去那个默默无闻的自己,彻底切开。
国三这一年,我不再需要清晨五点起床去市场,不用在便当店後厨洗到手皴裂,也不再是被老师当作容易忽略的前中段生。
从第一次模拟考突然冲上班级第三名开始,我仿佛换了人一样,连妈妈都说,我像忽然cH0U高的空心菜——一开始没什麽动静,一长起来就停不下来。
我还记得,某次全市模拟考的成绩单发下来後,导师下课特地跑来找我:「你这样冲法,若撑得住,考上第一志愿真的不是梦喔。」
那天晚上,妈妈难得主动说:「老师打电话来了,明天的菜市场我自己去就好,你在家读书。」
她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但我却开心得鼻子发酸。那是一种从来没拥有过的——被真正关心的感觉。
姐姐也开始在餐桌上开玩笑:「隔壁林太太说,我们家要出状元了耶!」
第一次,我感觉自己不只是那个捡剩资源的小孩,那个总穿姊姊的旧衣服、靠自学y撑班排前几名的「何苡楠」,终於,我也变成家里饭桌上会出现的名字,以及在街坊中提到,会让爸妈脸上有光的人。
但命运从来不是单向上坡。
考完基测当天下午,我一出考场,手机震动了一下。
萤幕显示「林子谦」。
「我已经准备好N茶,就等着饮料日送到你手中了。」讯息简短,却让人心跳漏一拍。
我握着手机,不晓得该怎麽回覆。
他不知道我在考试当天因为月经意外到来,痛得坐不直身,让我在试场里y撑整整两科。
要不是那个好心「加油男」的急救卫生棉和止痛药,我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到最後,眼前发黑的那几题,我完全写得一塌糊涂。
然而,尽管我已经努力撑到最後,b起最後一次模拟考,成绩公布时,我还是b预估的少了整整15分,对市立第一nV中来说,这代表我从「稳上」变成「吊车尾都难」。
尽管如此,我还是把第一志愿填上了第一nV中。尽管大家什麽都说什麽,但我知道,不安的情绪,已经从老师办公室蔓延到了家里。
放榜前一晚,我早早吃完饭就躲回房间,爸妈似乎也忘了隔天就要放榜了,我反而松了口气。
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看着林子谦的那封简讯,我真的、真的好想从他手中接过那杯N茶。
如果那天无法到来,我还有什麽机会能靠近他呢?
那些问题像无尽的线头,把我一层一层卷进梦里。
隔天清晨,房门传来急促敲门声:「妹妹!电话快接!老师说你上了!」
我从慌乱中惊醒,怔住,分不清现在人在何方。
妈妈语气激动,像她在20公里外市场抢到便宜J腿排时那样雀跃,甚至更夸张。
我赤脚冲下楼,拿起便当店里的电话,那头传来导师压抑不住的笑声:「苡楠,恭喜你考上了!今年考试难度本来就高,所以录取门槛b去年降低不少,你已经考得很好了,是我们班唯一一个上第一nV中的人!」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x腔里撞出一个回音:「我做到了!」
不是因为老师、爸妈,也不是为了讨谁的喜欢,而是在一个个挑登苦读的夜晚,我在笔记本上一遍遍写下的「N茶约定」。
口袋再次传来震动,我拿出手机,简讯跳出林子谦三个字:「我就知道你办得到,恭喜你,跨校小学妹。」
看到「小学妹」三个字,好几个月以来的压力像气球泄气般轰然散开,这麽多年默默无声的努力,终於有了重量,也有了名字。
有人曾说,从日据时代建起红砖楼的第一男中和第一nV中,是两条相隔不远的平行线。
虽然是两所的学校,但社团、联谊、露营活动常常是两校联合举办。久而久之,男校说nV校是他们的分部,nV校也回敬一声他们是我们的分校。
而那一年夏天,我不再是透明人,也不再是默默躲在後厨里的无名nV孩。
我是市立第一nV中的新生,是林子谦口中的「小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