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吐出检查报告,薄薄的一张纸,被如意拿在手里。
等待的过程漫长,可知道结论,只需要眼睛轻轻一掠,不到十分之一秒。
陈岩伴随左右,也跟着看清了结论,顿时喜笑颜开。
可很快,他异常灿烂的笑容便僵在脸上,因为如意捏着报告的手开始颤抖,抬头看他的眼神充满仇恨的光芒,即使被汹涌的泪水阻隔,也未能让这仇恨削弱半分。
他此前一切美好的设想被如意这副表情瞬间击碎,短暂地发懵后,他回过神来,柔和的表情逐渐凛冽。
如意拧身要下楼,陈岩一把将她揪住,压低声音颇有些恶狠狠地质问:“去哪里?”其实是明知故问。
如意闭眼,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再睁开时,Sh润的泪眼充斥决绝狠意。
她不甘示弱地与陈岩对视,一字一句,毫无商量余地:“我要去打掉它!”
心中有数是一回事,亲耳从她口中听到这样残忍无情的字眼,是另一回事,陈岩仿佛被人当头一bAng,高大挺拔的身躯甚至有些站不住。
如意趁机挣开,搭乘扶梯下楼,手里紧攥着报告,心想一切顺利的话,她下午就能进手术室。
陈岩在扶梯上大跨步追上如意,不顾其拼命挣扎将她用力环住,表情冰冷。行至二层,他脚步半秒钟不停地继续强迫着如意和他下楼。
如意挣不开,长久压抑的愤怒、委屈、怨恨、羞耻……等诸多情绪集中爆发,她脱力地倒在陈岩怀中,泪流满面,崩溃大喊:“放开我!”宛若陷入绝境、命悬一线的野兽发出的悲鸣,引得四周路人纷纷侧目。
一楼巡检保安见状,和同伴上来询问情况。
陈岩抱歉一笑:“我妻子刚查出怀孕,但她和我吵架,赌气要打掉孩子,我带她回家冷静一下。”
保安视线在二人身上左右打量,他们一个衣冠楚楚,表情冷静,还不计形象地帮老婆背包,一个情绪激动,泪流满面,头发和衣服都在挣扎中变得有些凌乱,脖子和眼周充血发红,暗合了陈岩的说法。
保安自然选择相信陈岩,还好心劝说如意:“夫妻哪有隔夜仇?再说了,不管怎么吵,小孩是无辜的,别为了图一时痛快后悔终生啊!”
陈岩朝保安感激一笑,半拽半抱地将如意带离医院。
他既怕太用力不慎伤到她,又怕不用力就没办法制住她,浑身肌r0U绷紧,小心地控制着力度,等到终于上车,陈岩已是出了一身热汗,肩胛处的衬衣被汗水浸透,紧贴皮r0U,略显狼狈。
车门早已被他锁上,任由如意怎么掰门把,如何在中控台一阵乱按,副驾驶的门焊Si一般纹丝不动。
陈岩无视她的系列动作,为她系上安全带,二人一时间距离被拉得很近。
系好了安全带,陈岩却没有回正身T,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近距离望着如意,目光深邃而专注,好似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我们好好聊聊,行吗?”当高高在上的人低下高贵的头颅,用哀求的语气恳请对方垂怜,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
但如意显然不在其列,她移开视线,表情冷漠依旧,只是暂时放弃了寻找解锁开门的方法。
陈岩忍不住伸手抚m0她散乱的发丝,几乎要将一生的柔情集中在此刻:“把它生下来,好不好?”
如意眼神空洞地回答:“它不是你的,是我出轨和别的人怀的。”
陈岩苦笑:“不要胡说。”究竟是有多恨他,为了摆脱他,不惜说出这种伤人伤己的话。
他的笃定激怒了如意,是啊,她真蠢,蠢到他已经另娶他人,还Si心塌地地守着他,不止他自己,他的家人、郝婧、舅妈……认识他俩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蠢货非卿不嫁呢。
灭顶的羞耻再次将她淹没。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把它生下来?你配吗?”被她仿佛淬毒的眼神b视,陈岩从未有一刻,感到他是如此的无助渺小,绝望和恼怒使他不禁大吼:“你不能一个人决定,我是它的爸爸!”
如意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冷嗤一声,言辞恶毒:“你怎么还有脸提这个词?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配吗?想当人爸爸找你老婆给你生去!你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还要让我的孩子和我一起被人耻笑吗?你这个傻b,败类,人渣!”
如意以为骂完她会很痛快,可不知怎的,一字一句都像玻璃碴扎满心头,造成缠绵不散的阵痛,泪水不争气地滑落。
陈岩任她在一旁cH0U泣,迅速地发动车子。
如意哭了一会,r0u了r0u眼睛,才发现窗外街景陌生,陈岩不是要送她回家。
“你……要带我去哪?停车!”她徒劳地拍打车窗。
陈岩充耳不闻,专注路况。
如意上手推他、揪他头发、狠狠挠他脸,甚至像个疯婆子一样试图抢他方向盘,陈岩岿然不动,任脸上浮现几道鲜红的血印子,依旧牢牢把住方向盘,连拐弯都不见一丝凝滞。
眼看车子成功驶入城市主g道,蓝sE的指路牌显示这条道路通往岚城西郊,如意突然冷静下来,停止了对陈岩毫无意义的攻击。
陈岩以为她放弃了,顾不得脸上身上的细碎伤痕,cH0U空往副驾瞟了一眼,这一眼险些让他魂飞魄散。
原来如意不是放弃了,而是一声不吭地降下副驾车窗,松开安全带,侧过身子,双手扶住车窗下沿,表情决绝,竟是一副宁愿翻窗跳车去Si的姿态。
陈岩吓得快要心脏骤停,立刻打开双闪,减速靠边停车。
还没停稳,如意就拉门下车,跨过中央的隔离绿化带,一刻不停地朝马路对面跑去。
陈岩用力砸上车门,紧追不舍,四条并排的西向车道上,快速行驶中的车辆接二连三被紧急b停,不少司机打开车窗,朝着二人的方向破口大骂。
“疯婆娘,臭瘪三,想Si回家Si去!早Si早超生!别跑马路上祸害别人!”
陈岩根本听不见那些怒骂声,脑仁里仿佛有几十个小人一齐鼓噪,眉角至太yAnx鼓出一道青筋,等到终于拥着如意赶至人行道,五感才逐渐归位,回忆方才马路上的惊魂一幕,一辆灰sESUV猛然急刹,离如意仅有不到二十公分,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燥热,双腿发软。
他脸sE极其Y沉,攥着如意的肩,寒声质问:“你不要命了?!”
如意刘海蓬乱,被汗水粘在脑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表情却反常的冷静,仿佛刚与Si神擦肩而过的人不是她。
她盯着陈岩,语气冷y坚决,嘴角却因为终于m0到陈岩的命门而微微翘起:“没错,如果你再b我生它,我就去Si。”
陈岩被那抹微笑狠狠刺痛,究竟是多浓烈的恨,让她在提及Si亡时,有如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极致的痛苦催生极致的疯狂,陈岩抱着脑袋,发出困兽濒临Si亡般的沙哑嘶吼,再次抬头时,他双目通红,对如意点点头:“好,你想Si是吧?我陪你一起!!!”
说完就不顾一切地朝大马路上冲,动作又快又狠,毫不拖泥带水,他被如意这段时间的绝情b到了临界点,这一刻,真的想g脆一Si了之,什么家族责任,什么理想亲情,通通都去taMadE!别说是他Si,就算下一秒世界毁灭,只要能换回挚Ai之人两滴伤心的泪水,他都觉得无所吊谓。
如意深恨陈岩,恨他的辜负,更恨他辜负后的Si命纠缠,但也没到眼睁睁看着他去Si的地步,当看到他几步冲到马路中央,北向行驶的车辆纷纷呼啸而过,留下一串刺耳的鸣笛和叫骂声,心脏剧烈跳动,整个人不堪重负地软倒在地,泪如泉涌地喊道:“你快回来……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陈岩如奉纶音,又像即将处决的Si囚骤遇大赦天下,枯槁的心灵被春雨浇灌,重新焕发生机。
他跑回如意身边,眼眶Sh润,却满足地笑道:“你还是舍不得我,对不对?”
如意惊魂未定,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泪水不住淌落,很快将睫毛浸得透Sh。
陈岩轻柔地吻走那些泪水,然后将如意扶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趁路上暂时没车,带她折回车上,如意全程木愣愣的一言不发,亦不做丝毫挣扎。
劫后余生的陈岩带着满背冷汗驱车驶离,越想越有些后怕,刚才情绪上头,根本没想过后果。好在他万念俱灰之余仍保有一丝理智,站到了hsE实线上,虽不排除有司机违规行驶,但客观上确实使车祸概率大大降低。
他凭什么要去Si?他才不会Si,不仅不会,还要活得肆意潇洒,有朝一日和如意永结同心,长命百岁,子孙满堂,让世人都羡慕他,羡慕如意,怎么能Si?好在如意及时叫停,否则以那些车子的速度,就算他不Si,也可能会缺胳膊少腿,苟延残喘地活着,更加生不如Si。
一场惊吓,b出了如意对他仅剩的一点在乎,被漠视了这么久的陈岩,觉得值了。
不过他也明白,如意只是暂时被他吓住了,不得不妥协,等回过味来,多半还是要闹的。他必须想辙牵制住她,否则今天跳车的事保不齐还会重演,跳楼跳河上吊割腕……十八般武艺全凭灵感,他可经不起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临时发挥。
曾经暗中发誓不再b迫她,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