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鸣那句「图书馆」的陈述句,像一道不可违逆的指令,悬在庄沈翊心头。
周六早晨,他站在镜子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口那枚冰凉的星徽,昨晚林屿森得知他放鸽子後暴跳如雷的电话彷佛还在耳边:
「庄小翊!N1TaMa是不是被下降头了?!电玩城约多久了?就为跟那个冰山去图书馆自习?!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庄沈翊当时只能讷讷地道歉,解释说「期末快到了」、「江迟鸣成绩好能帮我」、「下次一定补上」。
他听着好友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骂声,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倒了它——是对即将到来的、与江迟鸣独处时光的期待。
此刻,他深x1一口气,甩开脑中残存的纷扰,对着镜子努力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
镜中的少年,眼底闪烁着纯粹的、带着点傻气的憧憬,他选了一件乾净的白sE毛衣,衬得那枚深蓝星徽更加醒目,然後背起装满书的背包,脚步轻快地出门了。
市立图书馆的阅览室宽敞明亮,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沉静气息,庄沈翊到的时候,江迟鸣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yAn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sE的光晕,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开的厚重原文书,侧脸线条完美得像雕塑,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环境融为一T的、沉静而强大的气场,周围几个偷偷看他的nV生,在他冷冽的气场下,连上前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庄沈翊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江迟鸣对面坐下,小声打招呼:“早。”
江迟鸣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他,在他领口的星徽上极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然後落回书页上,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嗯”。
庄沈翊却因为这一眼而感到莫名的满足。
他拿出自己的书和笔记,也开始专心复习。
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
庄沈翊偶尔遇到难题,会抬头看向江迟鸣。
对方似乎总能感应到他的目光,会适时地抬起头,用眼神询问。
“这里…有点卡住。”庄沈翊会把书推过去,指着不懂的地方。
江迟鸣便会放下自己的书,接过他的书,修长的手指点着题目,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声音,简洁清晰地讲解。
他的思路总是犀利而直接,往往三言两语就能点破庄沈翊的盲点,yAn光落在他们共用的书页上,也落在江迟鸣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Y影,庄沈翊听着他沉稳的声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专注而英俊的侧脸,只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心脏被一种饱胀的、名为幸福的东西填满。
看,屿森他们不懂。
庄沈翊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们只看到江迟鸣的冷,却没看到他的好。
他愿意花时间陪我,愿意教我,他的世界只对我开放。
这难道不是最特别的吗?
中场休息时,庄沈翊去买了两杯热咖啡。
他把其中一杯放到江迟鸣手边,小声说:“休息一下?”
江迟鸣合上书,端起咖啡,没有道谢,但姿态是默许的休息。
庄沈翊喝着自己那杯,鼓起勇气找话题:“你好像…很喜欢来图书馆?这里很安静。”
“嗯。”江迟鸣看着窗外,yAn光落在他深潭般的眼眸里,却化不开里面的沉寂。“家里…太吵。”
这是江迟鸣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家庭,虽然只有模糊的几个字,庄沈翊的心像被针轻轻紮了一下,他想起了江迟鸣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也许,他的冷漠和占有慾,只是因为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什麽,也害怕失去?这个念头让庄沈翊心底涌起强烈的保护yu和心疼。
“那以後…我们可以常来。”庄沈翊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真挚的温暖,“这里挺好的,安静,没人打扰。”他特意强调了「没人打扰」,像是在安抚江迟鸣,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份独处的时光,正是他们关系珍贵的地方。
江迟鸣转回头,目光落在庄沈翊脸上。
yAn光下,庄沈翊的笑容真诚而明亮,像一株努力向着光源生长的植物,江迟鸣的眼底深处,有什麽极其幽暗的东西似乎被这份光亮短暂地驱散了。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麽,最终却只是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但庄沈翊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柔软的情绪。
这份捕捉,让庄沈翊之前所有的挣扎、疑虑和疲惫感都烟消云散。
值得的。他在心里呐喊。
只要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只有一瞬间,什麽都值得。
离开图书馆时,已近h昏。
两人并肩走在被夕yAn染成金sE的街道上。
路过一个僻静的小公园时,江迟鸣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公园长椅下蜷缩着的一只瘦弱的小橘猫。
庄沈翊也看到了,那猫咪很小,警惕地看着他们,发出细弱的叫声。
“好可怜的小家伙…”庄沈翊心生怜悯,下意识地想靠近。
“别动。”江迟鸣却低声阻止了他。
庄沈翊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江迟鸣从背包侧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没开封的Jr0U火腿三明治——显然是他给自己准备但没吃的简餐。
他动作轻缓地撕开包装,掰下一小块Jr0U,然後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将Jr0U轻轻抛到小猫面前不远处。
小猫警惕地嗅了嗅,最终抵不过食物的诱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吃了起来。
庄沈翊完全愣住了。
他看着江迟鸣蹲在夕yAn下,高大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平日里冰冷的线条在这一刻奇异地柔和下来。
他专注地看着小猫进食,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和锐利,反而带着一种庄沈翊从未见过的、近乎纯粹的平静和…温柔?
这一幕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庄沈翊心上。
冰山之下,原来藏着这样柔软的角落。
而这个角落,似乎只有他庄沈翊有幸窥见了一角。
巨大的感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独占」喜悦瞬间淹没了他。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只是贪婪地将眼前这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江迟铭刻进脑海里。
小猫吃完r0U,T1aNT1aN嘴,看了江迟鸣一眼,然後飞快地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江迟鸣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彷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看向庄沈翊:“走吧。”
“嗯!”庄沈翊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他走到江迟鸣身边,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只是安静地走着,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江迟鸣最核心的秘密,一个连林屿森他们永远无法想像的秘密。
这份认知,让他与江迟鸣之间那条无形的纽带变得更加坚固,也更加神圣。
周一的篮球社训练。
庄沈翊是主力,一场重要的校际友谊赛就在下周末,训练到一半,社长宣布临时加练一小时,应对对方的强力战术。
庄沈翊正热血沸腾地和队友们讨论着,手机震了,他心里一紧,拿出来看,是江迟鸣发来的:「放学,老地方等。」
没有多余的字,但庄沈翊立刻明白了意思——
江迟鸣要和他一起走。
他抬头看了看场上还在激烈讨论和练习的队友们,尤其是社长期待的眼神。
加练对b赛很重要…但是…江迟鸣在等他。
庄沈翊脑中飞快闪过图书馆的yAn光、小公园夕yAn下喂猫的侧影、还有那句低沉的「家里太吵」。江迟鸣需要他。
b起篮球社的集T荣誉,此刻他心中那个孤独的身影更需要他的陪伴。
几乎没有犹豫,庄沈翊走向社长,带着歉意:“社长,抱歉,家里…有点事,今天的加练我可能参加不了了。”
社长皱眉:“沈翊,这场b赛很重要!对方那个新後卫很难缠,我们需要多磨合战术!”
“对不起社长!真的很重要的事!下次我一定补上!”庄沈翊态度坚决,甚至没给社长多问的机会,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队友们不解和略带失望的目光中,快步离开了球场。
他一路小跑着冲向教室,x口那枚星徽随着他的跑动轻轻晃动,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却像一簇温暖的火焰,驱使他更快地奔向那个等待着他的人。
教室里,江迟鸣果然已经收拾好书包,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渐渐散去的人群。
夕yAn的金辉g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寂寥的背影。
“江迟鸣!我来了!”庄沈翊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脸上因为奔跑而泛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完成任务般的急切和讨好。
江迟鸣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汗Sh的额发和急促起伏的x膛上,又扫过他领口那枚闪亮的星徽。
他没有问庄沈翊为什麽这麽急,显然知道篮球社加练的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书包:“走吧。”
庄沈翊立刻跟上,心里充满了奇异的满足感。
他为江迟鸣放弃了重要的训练,但江迟鸣没有多问,只是接受了他的到来,这份沉默的接纳,在庄沈翊看来,就是最大的肯定和默契。
他觉得自己离江迟鸣的心又近了一步。
两人沉默地走在放学的路上。
经过学校布告栏时,庄沈翊无意间瞥见苏蔓和另外两个nV生正对着一张新贴的海报指指点点,隐约听到「江迟鸣」、「家里」、「难怪那麽怪」之类的词。
庄沈翊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江迟鸣。
江迟鸣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脸sE甚至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瞬间结满了寒冰,周身散发出b平时更加凛冽的气息,他没有看向布告栏,也没有看向苏蔓她们,只是目视前方,彷佛那些议论只是微不足道的噪音。
但庄沈翊却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疼。
他想起江迟鸣那句「家里太吵」,想起他喂猫时罕见的温柔。
这些流言蜚语,一定刺伤了他吧?虽然他表面上毫无波澜。
庄沈翊没有犹豫,他加快脚步,走到江迟鸣身边,不是并肩,而是微微靠後半步的位置。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守护的姿态,坚定地跟在江迟鸣身侧,隔绝了那些好奇或恶意的目光,他挺直了背脊,x口的星徽在夕yAn下折S出坚定的光芒,彷佛在无声地宣告:
我在这里。
江迟鸣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和姿态,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那麽零点一秒。
他依旧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那麽一丝丝。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後,庄沈翊落後半步,在渐浓的暮sE中前行,沉默的空气里,流动着一种无需言明的、庄沈翊单方面认定的守护与被守护的气息。
当晚,庄沈翊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
图书馆的专注、公园里意外的温柔、为他放弃训练的决定、以及放学路上那无声的守护…所有的片段都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白天在图书馆时对林屿森产生的那点愧疚感,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甚至觉得自己做得对。
篮球是重要,但江迟鸣更重要。
朋友们的活动可以再约,但江迟鸣向他敞开的心扉,他自认为的,错过了就没有了。
他m0着x口的星徽,指尖感受着那冰凉而坚y的触感,这不仅仅是礼物,是信物,是他被江迟鸣认可、被允许进入那个冰冷世界的通行证。
江迟鸣的占有慾?那只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的命令?那是他独特的表达方式。
他的冷漠?那是他保护自己的外壳。
而庄沈翊,是唯一能穿透那层外壳,触碰到里面柔软的人,这份认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甜蜜,让庄沈翊心甘情愿地沉溺下去。
他闭上眼,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将那些关於界线、关於压力、关於朋友失望的念头,彻底抛到了脑後。
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江迟鸣给予的那片微光,纵使那光芒之外是无边的深海,他也甘愿在其中沉浮。
林屿森发来的几条询问他为何缺席训练的讯息,静静地躺在手机里,被庄沈翊选择X地忽略了。
他看不见好友讯息字里行间的担忧和不解,也看不见自己正一步步斩断与外界的联系,将所有的情感和重量,都系在了江迟鸣这座看似融化、实则深不可测的冰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