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溺夏 > 第十一章死水
    江迟鸣那句淬着冰毒般的「厌恶」,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庄沈翊的心上,留下一个血r0U模糊、永不磨灭的印记。

    他被钉在原地,周遭的议论声、叶晚晴和林屿森焦急的呼唤,都彷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浑浊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在颅腔内疯狂鼓噪。

    世界失去了颜sE,声音,温度。

    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空。

    “沈翊!沈翊你说话啊!”林屿森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声音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好友面无人sE、眼神空洞的样子,b嚎啕大哭更让他心惊胆战。

    叶晚晴紧紧扶着他另一边手臂,温婉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心疼:“沈翊,没事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她环顾四周,那些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庄沈翊的身T在林屿森的摇晃下微微晃动,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他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茫然地落在叶晚晴焦急的脸上,又缓缓移开,最终定格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江迟鸣消失的方向。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彷佛连说话的力气都被那句「厌恶」彻底cH0U乾了。

    林屿森看他这副样子,一GU邪火直冲脑门,他猛地松开庄沈翊,转身就要朝江迟鸣消失的方向追去:“妈的!我去找他问清楚!他凭什麽……”

    “屿森!别去!”叶晚晴连忙拉住他,声音带着恳求,“现在去只会让事情更糟!沈翊他…他需要冷静!”她看向庄沈翊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都揪紧了。

    林屿森看着好友毫无生气的模样,又看看叶晚晴眼中的哀求,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关节瞬间擦破了皮。

    他喘着粗气,最终颓然地垂下手臂,低吼道:“C!”

    最终,是叶晚晴和林屿森半扶半抱着,将浑浑噩噩的庄沈翊带离了那个让他遭受重创的走廊。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庄沈翊的视线低垂,只盯着自己脚下冰冷的地砖,彷佛那是唯一可以支撑他行走的东西。

    手腕上那圈青紫的指痕,在袖口的遮掩下,正隐隐传来一阵阵闷痛,这痛楚此刻成了唯一的真实感,提醒着他发生过的一切并非幻觉。

    接下来的几天,庄沈翊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早到教室痴痴等待,甚至刻意避开所有可能看到江迟鸣的时机。

    上课时,他总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那个冰冷的身影,即使对方坐在他的斜前方,而是将自己缩进一个无形的壳里,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他不再主动跟任何人说话,包括林屿森和叶晚晴,林屿森尝试着逗他,讲些蹩脚的笑话,庄沈翊也只是牵动一下嘴角,那笑容b哭还难看,叶晚晴小心翼翼地给他带早餐,轻声细语地关心,他也只是机械地接过,低声说句「谢谢」,便再无下文。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灰败的Si气里,像一潭失去了源头活水的Si水,不再流动,不再有生机,只有偶尔,当他不经意间瞥见斜前方那个挺拔冷漠的背影时,身T会微不可察地僵y一下,随即更深地低下头,手指会无意识地攥紧,隔着校服布料,用力按在手腕的伤痕上。

    彷佛只有那清晰的痛感,才能短暂地刺破那层麻木的空洞,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确认那段带着疼痛和被扭曲解读的「亲密」真实存在过。

    林屿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几次想强行把庄沈翊拖出去打球发泄,或者乾脆拉着他去找江迟鸣「理论」,都被叶晚晴SiSi拦住。

    “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屿森,别b他。”叶晚晴看着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忧心忡忡,“那个伤…还在疼吧?他总那样按着……”

    林屿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我们就这样乾看着?看着他被那个混蛋折磨成这样?!”

    “不然呢?”叶晚晴苦笑,“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关於江迟鸣不好的话,我们越是反对,他可能…反而会把自己封闭得更紧。”她想起庄沈翊那番关於「失控是在乎证明」的诡异言论,心底就一阵发寒。

    江迟鸣那边,则用实际行动将「厌恶」和「离我远点」贯彻到底。

    他不仅彻底无视庄沈翊,甚至采取了更进一步的措施,在一次课间,他直接走向班主任沈书华的办公室,冷静地提出了换座位的请求,理由简单直接:“庄沈翊同学的存在g扰了我的学习状态。”

    沈书华看着眼前这个成绩顶尖但眼神过於冷冽的学生,又想起周一时走廊上的风波和庄沈翊这几天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心中了然,也涌起深深的无奈,她试图委婉地劝说:“江同学,同学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互相理解一下……”

    “老师,这不是小摩擦。”江迟鸣打断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是严重的困扰,如果您不同意换座位,我会考虑向年级组申请,或者联系我的父亲。”

    提到他的父亲,沈书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江家的影响力,她作为班主任是清楚的。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我会尽快调整座位。”

    於是,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下,庄沈翊被调到了距离江迟鸣最远的一个角落,不再是斜後方,整个过程,江迟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彷佛处理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而庄沈翊,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低着头,像个罪人一样,在无声的注视中搬到了新的位置,他没有反抗,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有那握着书本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这无声的驱逐,b当众的辱骂更伤人百倍。

    庄沈翊坐在新的角落里,感觉自己和整个教室,和那个人,彻底隔开了两个世界。

    手腕上的伤,又开始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这天T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庄沈翊没有像往常一样和篮球队的周野他们一起打球,而是独自坐在C场边缘的树荫下,背靠着树g,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喧闹的人群。

    yAn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的Y霾。

    林屿森和叶晚晴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他,商量着要不要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袅袅婷婷地走向了树荫下的庄沈翊。

    是陈锐。

    她穿着合身的运动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又带着点关切的笑容。

    “庄同学?”陈锐的声音甜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你一个人在这里呀?怎麽不去打球?”她自然地在他旁边不远处坐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庄沈翊像是没听见,依旧望着远方,毫无反应。

    陈锐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放在膝盖上、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的那截手腕——青紫的指痕虽然淡了些,但依然清晰可见。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换上更浓的担忧:“哎呀,你的手腕……看起来伤得不轻啊?怎麽弄的?疼不疼?”她说着,身T微微前倾,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

    庄沈翊的身T几不可察地僵y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手腕缩回袖子里,动作带着防备。

    他终於微微侧过头,看了陈锐一眼,眼神里只有一片沉寂的漠然,声音乾涩:“没事。”

    “怎麽会没事呢?看着就好疼。”陈锐的语气充满了同情,她并没有进一步靠近,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真诚地看着他,“庄同学,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如果有什麽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的。大家都是同学嘛。”

    她笑容温婉,带着一种无害的亲和力,彷佛真的是一个关心同学的善良nV孩。

    树荫下,yAn光斑驳。

    庄沈翊的沉默和陈锐温柔的关切,形成一幅有些诡异的画面,不远处的林屿森皱紧了眉头,盯着陈锐的背影,直觉告诉他,这个三班的转学生,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麽简单。

    而C场另一端的Y影里,江迟鸣独自靠墙站着,他并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穿透人群,JiNg准地落在树荫下那两人身上——落在陈锐靠近庄沈翊的身影上,落在她脸上那温柔的笑容上。

    他薄薄的唇角,极其冰冷地、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b厌恶更深沉、更晦暗不明的情绪。

    那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最终重新被冻结在冰冷的漠然之下。

    他移开视线,彷佛什麽都没看见,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似乎b刚才更加冷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