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科幻小说 > 东京尸变实录 > 卷八·夺旗(2)
    帅营外站满了兵士和将校,他们的主帅周继升大人非要和皇城司抢功,要在他们之前找到先帝,结果先帝抓回来了,周继升却受了伤。

    他受伤之後,没多久便疯了,先是把他的幕僚、副官咬了个遍,而後又把进来送饭的军妓也给咬了。

    主帅疯成这样,军营自然乱作一团。

    新来的指挥使派人把周继升绑了起来,才渐渐稳住了秩序。

    被咬的人在帅营周围,有的哀嚎不止,有的已经休克昏厥,随军郎中累的满头大汗,带来的草药不出一会儿便用尽了。

    就在此时,帅营外响起了马蹄声。

    军营中不许纵马,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

    卫兵们擡头望去,只见一高大男子穿着玄sE官服,驾马飞奔而来。

    “站住!”卫兵们端起长枪,试图阻拦。

    那男子一手持皇城司令牌,一手牵缰绳,怒喝道:“皇城司办案!滚!”

    卫兵们被这架势吓住。

    大宋立国以来,凡军中将校,最怕者不是敌军,而是朝廷派来的皇城司特使,他们有时来传令,有时来监军,有时就是单纯来杀人。

    毕竟他们杀人只需凭借手中的字条便可捉人,无须大理寺定罪,当场便可诛杀。

    卫兵们面面相觑时,那汉子拨开长枪,同时用马鞭cH0U了一下卫兵,策马远去。

    周舜卿听张若冲的点子,换上司马知微的皇城司官服,在军营夺了匹马,一路奔向帅营,基本无人敢阻拦。

    按张若冲的话说,他们这些当小卒子的,犯不着跟皇城司过不去,你要是不拦他,他进去把你主帅杀了,你没罪,你要是拦,他先杀你,再把你主帅杀了,你白Si。

    周舜卿来到帅营前。

    帅营外的指挥使、将校、兵士与郎中都看向他,不知他是何来意。

    “主帅何在?”

    周舜卿下马,把缰绳何马鞭扔给一旁的卫兵,问道。

    所有人都看向帅营。

    看来在里头。

    周舜卿拔出佩剑,阔步走了进去。

    在船上时,张若冲问周舜卿,是想活命还是想博取功名,周舜卿没有言语,张若冲便确信,他想要再赌一把。

    如今主帅已变作行屍,但行屍也好,紫泥海也罢,都只有朝廷的近臣才知道。

    此乃天赐良机。

    周舜卿借司马知微官服,以皇城司的身份闯入军营,诛杀主帅,便可夺其旗,易其帜。

    从T统来说,先帝的灵驾没有送到,周舜卿仍是送灵使,是这一路上最高的主帅,与送灵有关的兵丁都应听他调动。

    从人心来讲,那名主帅屍变之後,定是咬Si了不少人,军中人人自危,若是此时周舜卿将其斩杀,那麽全军上下自然感恩戴德。

    从权势来论,若是周舜卿夺旗之後,成功剿灭永安县“暴民”,或是找到先帝灵驾,将其送去皇陵,随便哪一样都是大功一件,带军中的兄弟们一起立功,总有人是乐意的。

    张若冲分析地有条有理,周舜卿也一板一眼地,一路走到了帅营,但当他见到那个主帅时,却傻眼了。

    那是雍丘大营安抚使,周舜卿表伯之子,周继升。

    他就算再无情,也不能对堂兄下手。

    周继升被绑在香炉上动弹不得,他周身的血W随着他的肥r0U不断颤动,一滴滴紫红sE的浆Ye从他口中汩汩流出。

    “他是我远方堂兄,我下不去手。”周舜卿回过身,不愿再看周继升。

    他上次见周继升,还是十五那年,两人一起蹴鞠、饮酒,最後双双去了青楼。

    “周舜卿,你只要空手走出这个门,就是假冒皇城司,纵马进军营,就这两条罪,足够把你发配到边疆。”见周舜卿动摇,张若冲如是说道。

    “那我就算杀了他,不也是假冒皇城司吗?”周舜卿问。

    “你只要带兄弟们立功,给他们搏一个高官厚禄,他们给你磕头都赶不及,谁会怪你呢?”张若冲道。

    “立功……可不容易吧?”

    “你只要听我的,万无一失。”

    帅营外,各路军都指挥使、都指挥虞候,各军校官都纷纷聚来,他们等着看这事如何收场。

    若是朝廷没有怪罪周继升,还让他担任主帅,他们便把周继升所杀的人处理掉,继续听他的命令。

    若是朝廷怪周继升,他们便把之前贪W的罪名都扣在他头上。

    周舜卿身穿乌锤错银甲,头戴蓝樱凤翅兜鍪,一手抓着周继升的人头,阔步走出帅营。

    “他不还是刚才那皇城司吗?这会儿咋换上咱主帅那身行头了?”

    “不要命了,低头别看!”

    两名帅营卫兵见状,小声嘀咕着。

    “吾乃太常寺少卿,朝奉郎,英文烈武圣孝皇帝【宋神宗最初的谥号】送灵使周舜卿,罪臣周继升醉酒失职,nVe杀将士,其罪当诛,吾奉朝廷密令,斩杀罪臣,诸将士若愿意同我诸永安暴乱,寻先帝屍骸,便随我入帅营定策,功成则归诸将士,功败则周某一人承担。若不愿,还请诸将士褪下戎装,离开大营。”

    周舜卿说罢,将手中人头扔在地上,转身进入帅营。

    夜sE渐浓,风变得Sh凉。

    蓬船里的人不停望着军营中的点点火光。

    数十骑持火把奔来,排成两列。

    队伍最後,一辆玄sE轿辇头顶华盖而来。

    轿辇中走出一名披挂整齐的大将。

    那大将缓缓走到河边,朝蓬船挥了挥手。

    “上岸。”

    是周舜卿!

    夜sE中,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

    万安期与司马知微都猜不到,一下午的功夫,周舜卿怎麽变成主帅了?

    众人灰头土脸地走下船,周舜卿身旁的兵士急忙将各sE皮大裘为众人披上,并接引他们上马。

    “这位是司马公子,这些是我的家眷……”周舜卿对副官安排道,“到达汴京後,将司马公子送回皇城司,两个姑娘送回周府……”

    “诺!”副官行礼,随後将司马知微、杜新娥与刘田田送进一辆马车中,驾马而去。

    “周大人……”万安期轻轻敲着周舜卿的甲胄,“还有我呢……”

    “万安期,你过来跟我一起。”

    周舜卿说完,将万安期拉上了自己的轿辇。

    将那三人送回汴京,是周舜卿的意思,但把万安期放到自己身旁,那是张若冲的意思。

    张若冲并非要杀万安期,来为自己报仇。

    他想要报仇,但他想用另一种方式。

    他要让万安期亲眼看到,自己身为行屍,却大权在握的模样。

    翌日,雍丘大营的龙神卫军分两路开拔,一路由四名厢都指挥使领兵,剿灭永安县暴民;一路由送灵使周舜卿统率,助皇城司一同寻找先帝。

    临行前,周舜卿在帅营中召集诸将官,煞有介事地制定方略。

    他问起,原先周继升是如何做的。

    “回周大人,前头那个周大人让我们绝永安县水陆诸道,阻暴民逃散别处,若遇不从者,杀勿论。”一名将官答道。

    “嗯,绝水陆诸道……”周舜卿扶着下巴,深sE凝重地重覆道。

    “这周继升是带过兵的……”张若冲说道。

    成为主帅後,周舜卿将张若冲的头装进了一个JiNg美的木箱中,又将木箱放到自己椅子下方,听人说那木箱原先是装弥勒金身的,有一GU檀香味。

    “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兵丁几斤几两,也知道那些行屍不惧Si,不畏疼,直接去剿灭的话,肯定打不赢。”张若冲接着说道。

    “那你可有什麽办法?”周舜卿问道。

    方才的将官以为周舜卿问自己计策,心中激动不已。

    他虽品级低微,但熟读兵法,之前周继升从没拿正眼看过他,还是新的周大人好,他心想。

    “回禀周大人,属下有一计,那些暴民贪慕人r0U人血,可在永安县外设血坛……”将官激动道。

    “好了我知道了。”周舜卿打断他,并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那名将官不知道周舜卿方才在问张若冲,而非询问自己。

    汝南周氏都一个鸟样,将官暗自道。

    周舜卿沈默了许久。

    他听到了张若冲的话,张若冲提了一个点子,但太过冒进,周舜卿不敢下这样的令。

    “周大人可有良策?”有等不及的指挥使问周舜卿。

    周舜卿深x1口气,点了点头。

    “将军中火器,诸如猛火油轨、火鹞、霹雳火球、引火球、毒药烟球、蒺藜火球等器聚为一处,由善用者C之,凡遇暴民,以火器焚之,若暴民躲入屋墙,则燃其屋。”

    此话说完,众皆默然无语。

    “诺。”一名指挥使领了命。

    这名上了年纪的指挥使见过世面,他一生中经历过多次兵燹,流程都大同小异。

    唯有民变不同。

    民变时,官军平叛、杀人,一般不分暴民和良民。

    其余指挥使、将官见状也纷纷领命。

    “要是活人在屋里呢?你们怎麽分得清‘暴民’和其他人呢?”

    万安期突然上前说道。

    帅营内所有人都被这个半大孩子惊了一跳。

    万安期身穿浅绿sE长衫,头戴缠枝菊提花方巾,站在周舜卿身後,打扮地如同周舜卿军中的马僮。

    如此安排万安期,也是张若冲的意思。

    “把他带出去。”

    周舜卿命令卫兵道。

    午时两刻,大军开拔,周舜卿与万安期坐在轿辇内随军同行。

    那个木箱也在轿辇之内。

    万安期想不明白,周舜卿怎麽突然变化如此之大。

    他认识的周舜卿,既没有做善人的良心,也没有做恶事的魄力,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他在帅营中之所以那般质问周舜卿,不仅仅是他怕活人也被烧Si,而是因为朱福。

    万一朱福也在永安县呢?

    必须要让他收回成命,万安期心想。

    他看了眼周舜卿,觉得他面相没太多变化,他应该没变成行屍。

    要非要说有不同之处,那就是现在的周舜卿会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木箱。

    那个木箱是什麽呢?

    万安期一边想着,一边拉开了木箱侧面的木盖。

    一张嘴迅速咬下,离他的手指只差毫厘。

    万安期本能地cH0U回手,诧异地看着木箱。

    “张曹官?”

    原来如此。

    周舜卿背了一路的张若冲的脑袋,居然没有Si透。

    这两日,说不定就是张若冲一直给他支招,把周舜卿送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不许无礼!”

    周舜卿怒斥万安期,同时把木箱的盖子合上。

    “没事周大人,给我拉开,我跟小孩儿说两句。”张若冲道。

    周舜卿又将木箱拉开。

    万安期与张若冲四目相对。

    “你为何还活着?”万安期问。

    张若冲嘴巴一张一合,但万安期听不清。

    没有x腹向上送气,张若冲说话只能依靠嘴里发出的一点点气声,若没有听习惯,根本听不出是人在说话。

    “我没听清。”万安期说道。

    “我说,你得问问郝随的那破刀法。”张若冲得意道。

    这次万安期能听清了。

    他看着张若冲的头,以及头下面残留的一截脖子。

    “脖子留多了……”万安期感叹道。

    看来行屍的Six不只是天灵盖,还有脖子,万安期心想。

    “没Si成,你说气人不?”

    张若冲就算只剩个头,表情仍是活灵活现。

    “都是你给周大人提的点子?”万安期问。

    “那还用说,就他那脑子……”张若冲直言不讳。

    “周大人,他这麽说你,你都能忍?”万安期问周舜卿。

    “他有今天,都是因为我,他才不敢对我怎麽样呢……”张若冲得意道。

    万安期脊背发凉,头晕目眩。

    他不是被张若冲的头吓到。

    也不是被周舜卿的秘密所震惊。

    他觉得大宋要完了。

    周舜卿只是德不配位。

    张若冲不过偷J耍滑。

    但这两人加在一起,周舜卿的身份,再加上张若冲的伎俩,足矣祸害一方。

    可老天爷仍不嫌事大,给周舜卿配上了一个Si了的张若冲,这样一来,命都没了的张若冲更是肆无忌惮,只凭借自己的心意献策。

    万安期预感,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都会毁在这两人手中。

    巨大的炸响传来,万安期拉开帘子,看到远处的民房上冒出阵阵浓烟。

    浓烟中,悦动的火苗若隐若现。

    “周大人,你真的要这麽g吗?”万安期问。

    “人生在世,要有轻重之别,我身为一方主帅……”

    “你昨天刚成为主帅。”万安期打断周舜卿。

    “……身为一方主帅,自然要审慎处事,方能顾全兵丁、百姓之X命……你觉得我这个法子不好,但如今只能如此,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最多的人。若是放任不管,行屍早晚会跑到汴京城去,若是挨家挨户去验活人还是行屍,你想过会Si多少兵士吗?要不你想个点子?”

    周舜卿反问道。

    “周大人,我说这些只是因为这样会烧Si很多活人,那麽多Si法里,烧Si应该是最难受的……你问我,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但我是万安期,是汴京城的小孩,而你是周大人。”

    周舜卿与万安期面面相觑,没有言语。

    “张曹官,你还想着要跟周大人一起去汴京吗?你都这样了,好的官职、钱财、好吃的你都享受不到了,你为什麽还要给他出馊主意呢?”万安期质问张若冲。

    “我不止於此,你知道吗万安期……我哪怕只剩下一个头,我也不b那些酒囊饭袋差!周舜卿听我的,现在已经成了主帅,回朝廷之後定要连升好几级,这都是我的功劳。”张若冲道。

    “就算如此,你能有什麽好处呢?给你换成一个金箱子吗?”万安期问。

    “周舜卿你听见了吗?回去给我换个金箱子!”张若冲说道。

    周舜卿隐约听到了远处的惨叫声,他深x1口气,拉上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