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你的信仰我来解剖》 > 第十一章|灰烬下的凝视
    雨声仍未止歇,落在窗沿与屋檐上,如同某种仪式般持续敲击,让整个别墅都笼罩在一种奇异的宁静中。

    客厅的电视还亮着,但声音早被调低。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已不再滚烫。

    亚德里安?卡l坐在桌边,一手握着汤匙,一手轻抚着膝上的围巾。他的动作从容,坐姿端正,就像是在参加某场祷告前的仪式。若不是他身上的衬衫属於别人,若不是他身下坐的是罪人之屋,这样的画面,甚至可以被错认为日常。

    「我不是来接受你的施舍或好意的。」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诵经:「等雨停,我就会离开。」

    语毕,他低头继续用餐,像是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不带任何情绪,也不期待回应。

    赛拉斯?瓦罗看着他,手中叉子微顿。

    对方的语气不带愤怒、不带指责,甚至……不带仇恨。这让他感到异常地陌生。

    他本以为,亚德里安至少会怨恨他——会羞辱他、咒骂他、对他产生排斥。

    但没有。

    亚德里安只是低头吃饭,甚至不看他。

    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哀伤。

    赛拉斯望着他,眼神如雾。

    「……你真的不恨我吗?」他问,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确定。

    亚德里安没有抬头,只轻轻地说:「我该恨的是我自己。」

    这句话,如同一把无声的刀,cHa进了寂静的空气里。

    赛拉斯一时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看着他,看着他修长的指节紧握着汤匙,看着他仍颤抖的睫毛,还有……那露出衣领的脖子。

    那里有一抹淡红的印记,像是灼烧後的玫瑰,还未退sE。

    那是他留下的——他亲手留下的。

    是见证、是占有,也是……诅咒的痕迹。

    但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能平静如常地吃早餐,说着这些话。

    「……你到底是什麽?」

    赛拉斯在心里问,但他没有说出口。

    他的目光停留在亚德里安的脸上,像是要从中找出某种细节,某种属於「异常存在」的证据。

    但没有。

    他还是那副乾净的样子。

    甚至太乾净了。

    「会不会……只是因为他没Ai上我?」

    这个念头像是蛇般钻入脑海。

    他见过无数动情的人。

    有的Ai得激烈、有的Ai得痛苦——但不论是哪一种,只要Ai上他,结局就只有一种:Si亡。

    一场车祸、一场自杀、一场无法解释的猝Si。

    他是恶魔,是诅咒的载T。

    他与人的连结,永远只会通往毁灭。

    可亚德里安,两次与他交缠。

    一次b一次更深。

    却仍活着。

    若是没Ai上自己……就能活下来?

    这样的假设太简单,也太不符合他过往的经验。

    即便只是R0UT的结合、即便没有情感,多数人也逃不过那诅咒的Y影。

    ——而他,依然坐在这里。

    「你不怕我吗?」他再度问。

    亚德里安终於抬起头,眉眼依旧温顺。

    「怕。」

    他语气诚实。

    「但怕也没用。」

    他将汤匙放下,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我会留下,直到能离开为止。请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语气仍然不激动,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理X的恳求。

    赛拉斯没有回答,只看着他背影走向客厅,然後静静坐下,看着雨幕中的灰sE天光,照进那张近乎圣洁的侧脸。

    他真的……不是凡人吗?

    他开始想知道。

    不,是想彻底了解他。

    下一步,是时候私下调查了。

    他必须知道亚德里安?卡l,到底从哪里来,又……藏着什麽。

    __

    深夜,雨声仍未停歇。

    外头是一片Sh冷的黑,山间浓雾缓慢地爬升,沿着窗框蜿蜒上来,彷佛是某种灵T在无声探路。时钟指向午夜零点二十六分,这是别墅最安静的时刻——甚至连墙上的老挂钟都像怕吵醒谁似的,刻意压低了滴答声。

    亚德里安?卡l早早回到了客房。

    他没有多说话,甚至在晚餐过後只简短点头示意就起身离席,身影像月光下消散的羽影,无声无息。

    赛拉斯?瓦罗则如往常一般,在夜sE最浓稠的时刻,走进了那间属於他、也只属於他的——书房。

    这间书房与主建筑以一道封闭式走廊相连。墙面铺着深褐sE胡桃木,古老壁炉仍残存余热,一盏昏h吊灯悬在天花板中央,照亮那张巨大写字桌。

    书桌後方是一整面书墙。

    这些书,不属於任何公开目录。

    羊皮纸的边角已卷曲泛h,封面多以乾裂皮革制成,标题刻写用的是混合了金粉与血渍的古T文字。部分书籍甚至不再能翻阅,只能仰赖记忆拼凑出其中残片。

    赛拉斯蹲在地上,拉出第三层cH0U屉,手指穿过保护纱布,cH0U出一册厚重的书籍。

    封面已褪sE,但中间那个双翼环绕光圈的浮雕仍清晰可见。

    那是他从十五世纪某位欧洲炼金术士手中夺来的书。

    那人早已Si了,被他亲手x1乾了寿命,但那夜,书却保存了下来。

    他翻开那页熟悉的篇章。

    金属书签静静夹在某段叙述上——

    >“……罪之血者,永世不得洁净。除非神子踏足凡尘,手不握剑,心不染恨,以洁白灵魂触及恶魔之心,方能赎其无尽轮回……”

    赛拉斯静静读着,指尖落在「神子」二字上方,久久不动。

    这段文献,他已不知读过多少遍。

    从十八世纪的拉丁抄本、十六世纪的炼金记录、甚至拜占庭修士留下的残卷,都有类似的说法——

    唯有神明之选者,能终结恶魔的饥渴与诅咒。

    「神子。」

    他低声开口,喉间像卡了什麽东西。

    「他?」

    他的脑海中浮现那副过於乾净的面孔,那在雨中哭着又主动靠近自己的人。

    不。

    不可能。

    他皱起眉,翻过一页,指节紧绷。

    亚德里安?卡l……会受伤、会流血,也会像凡人一样在忏悔室喘息。

    他的皮肤会泛红,身T会发抖,会惊惶,也会落泪。

    更重要的是,他也会被自己蛊惑,会投降、会沉沦。

    这样的人,怎麽可能是神选?

    他记得那些夜晚,亚德里安明明是抵抗着,却还是让他进入了那个禁忌的边界。

    这样一个「会动摇的凡人」,怎麽可能是神的容器?

    「不可能。」

    赛拉斯冷声吐出这句,将书啪的一声阖上。

    他站起身,走向壁炉旁的书架,再次翻出另一册。

    是某位堕落神职者在狱中写下的诗集。

    那人曾在忏悔室连续杀害五十三名信徒,自称神之刑罚具现——而他,是赛拉斯杀过唯一让他感受到「相似气息」的人。

    翻至第十九篇诗。

    >“……有一人,如羽光覆面,以温言渡我,却令我心焚;他不属於地狱,亦非天上之荣,他是审判的前兆,是静默的神谕。”

    赛拉斯看着诗句,不自觉握紧了书页。

    这些文献太过暧昧,过於虚无。

    他需要确切的答案。

    ——亚德里安到底是什麽?

    为什麽会对他的诅咒毫无反应?

    为什麽两次交缠都安然无恙?

    为什麽他自己……居然开始产生了犹豫?

    他甩开这个念头,取出柜子中一只漆黑的旧电话机。

    拨了三个数字。

    电话另一头传来低沈男声。

    「……你已经很久没打给我了。」

    「我想见你一面,面谈。」

    「是为了研究?还是?」

    赛拉斯沉默半晌。

    「他……不太对劲。」

    「地址传过来。」

    通话结束。

    他将话筒挂回。

    是时候见那个老朋友了。

    也是唯一一个——与他同样走在长夜中的人。

    __

    夜sE深沉,窗外的雨声彷佛成了一种催眠的背景,滴滴答答地落在别墅外的木栏、瓦片与排水管上,时而快,时而慢。

    亚德里安?卡l躺在客房的床上,双眼睁着,望向天花板的木质横梁,没有一丝睡意。

    床铺是柔软的,室内温度也恰到好处,窗帘也已拉紧,遮住了外头的风雨世界。

    但他就是无法安睡。

    脑中,一再重现的,是昨晚在那张大床上发生的一切。

    呼x1交错的声音。

    拥抱时的T温。

    对方指尖滑过背脊时他不自觉的颤抖。

    甚至是……那之後,早晨醒来时,那件被替换上的乾净衣物。

    一切都太过清晰。

    他翻了个身,用手摀住脸。

    「我怎麽会……变成这样。」他在心里轻声说着,像是在对上帝低语,又像是在责备自己。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发生过这样的关系。

    从来没有。

    即使早在神学院时期,他就隐约知道自己的倾向与同侪不同。

    他不曾对那些nV信徒动心,也无法对那些探病时递上便当的护士生出情感。

    但他不曾允许自己正视那个「秘密」。

    那是一种埋藏在心里多年,连忏悔都不敢开口说出口的罪。

    他知道自己是同X恋。

    从小就知道了。

    但他选择了神职,选择了封闭的道路,就是为了永远把这个秘密埋葬。

    因为只要守住神的戒律,他就能与神同在,就能安然度日。

    但现在——

    他居然与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

    不只一次。

    而且……是主动的。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後悔。

    他甚至……意犹未尽。

    他的脸悄悄泛起热意。

    他记得对方的唇有点冰,但呼x1很热;

    记得那双手掌宽大而有力,抱住自己的时候,像是一道牢不可破的结界;

    记得那双眼,虽然总是半眯着,但里头有种像是在观察、审视,又像是……压抑着某种渴望的光。

    而且,那张脸……

    「长得太好看了吧……」他无声地喃喃,然後又狠狠翻了个身,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脸。

    不行。

    不能再想下去了。

    赛拉斯?瓦罗那样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有钱有权、身边不乏追求者。

    他怎麽可能会看上自己这种人?

    一个住在山间小镇破教堂里、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做弥撒、晚上还要修补屋顶的神父?

    一个……整天与临终病人、街友、苦难为伍的「教会工具」?

    他不过是赛拉斯一时的兴致使然。

    一时的新鲜。

    说不定明天,甚至今晚过後,他就会对别人说起「那个纯情小神父」是怎麽在自己床上哭着求欢的。

    亚德里安感觉喉咙像被什麽堵住了。

    他咬着唇,悄悄握紧被单。

    「我不可以……」他低声说:「我不可以再喜欢上他。」

    这种感情,不会有结果。

    而且他是神职人员。

    不能谈恋Ai。

    不能动情。

    更不能陷入这种连自己都无法命名的迷恋里。

    ——动情,就输了。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开始背诵祷词,像是想用这些圣洁的词语驱逐心中的动摇。

    「AveMaria,gratiaplena,Dominustecum……」

    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

    雨声仍下。

    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仍在水面下沉。

    这个夜晚,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