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反派boss救赎指南 > 反派boss救赎指南 第275节
    然而为时已晚,烛火掐灭,逸出几缕青烟。室内黯淡下去,黑暗之中,傅偏楼垂下头。

    他凝视着自己灼出一点焦痕的掌心,眼中掠过异样华彩,语调莫名:

    “会烫……也会疼啊。”

    “你回来了……”傅偏楼转向身后,“不是梦……?”

    谢征一窒,仿佛被人插了一刀,心口抽痛。

    他牵来那只烫伤的手,凑上唇,舔过新烙的伤痕。濡湿的触觉有些发痒,傅偏楼想笑,却笑不出来,失却力气,迷茫地望着他。

    “不是梦。”

    谢征几经克制,才按捺住嗓音的颤抖,仰脸笃定道,“我答应过你,不会有事,记得么?”

    “……记得。”傅偏楼深吸口气,有些眩晕。

    怎么会不记得?当初分别之际,彼此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色,这些年来,他曾无数次想起,鲜明得好似就在昨日。

    谢征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再次重复:“我回来了,偏楼,就像当初答应你的一样……久等。”

    只这两个字,令傅偏楼的情绪彻底崩溃。

    “你也知道久等!”他低喊道,“秘境没了,命牌熄了……谁都说你死了!要当真如此,我该怎么办?”

    “抱歉。”

    谢征阖目抱紧他,“师兄错了……”

    傅偏楼梗着一口气,才没有丢人地哭出声来。

    他被一团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在内,可声色触味又那样真实,叫他害怕,叫他惶恐,喉间逼仄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哽咽也无。

    四下一片寂静,只闻两人并不平静的呼吸。

    半晌,谢征松开手,俯身想看一看傅偏楼的模样,却被扭头躲过。

    他顿了顿,低低问道:“怎么?”

    傅偏楼不答。

    谢征瞧着那张藏在发隙间、琢磨不透表情的脸,还有抿紧的唇,忽然意识到,他已没法如过去那般,一眼看清对方在想什么。

    失落之余,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当真过去许久。

    他又等了会儿,始终不见傅偏楼出声。

    “……可是怨我了?”

    闻言,傅偏楼豁然抬头,谢征才发觉他已泪流满面。

    “怎么不怨?”

    青年赤足散发,眼眶通红,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怒焰,胸口剧烈起伏。

    他哭得凶,声音则更凶,听不出半分颤抖,字字咬得生冷,“我不该怨吗?谢征,你不能总是这样,一意孤行地丢下我……再来一次,我真要疯了……”

    谢征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也十分不好受,却不知能做些什么,静静垂下眼睫:

    “……是我之过。”

    傅偏楼顿时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萎靡不振地闭上眼。过了会儿,突兀拉过谢征手腕,狠狠咬下。

    齿关见血,他松开嘴,舔了舔染红的唇。

    仿佛一只刚刚觅食餍足的狼崽子,横生一股凌厉,漂亮得有些阴郁。

    这副样貌是陌生的,不似过去一般痴缠柔顺,比起腕上的疼痛,更令谢征沉默。

    若说方才,傅偏楼醉醺醺认为一切皆在梦中时的表现尚且还在他的想象之中;如此尖锐的态度,多少叫他有些无措。

    不过……倒也并不意外。

    傅偏楼一直有这样的一面,只是鲜少对着他罢了。况且,十年过去,人总会变。

    伤口渗出薄薄鲜血,谢征神色不动,问道:“怨完了?”

    傅偏楼盯着牙印蹙紧眉,顿了顿,像是懊恼,垂下脸舔去那点血迹。隔了好一会儿,低低说:“……怨完了。”

    说完,神色一变,再也忍受不了似的软下来,满脸狼狈与委屈。

    谢征轻叹一声,掰过他的下颌,俯身去亲他。

    酒香与血腥混在一处,交缠出暧昧的气息。

    和临别前那回一般无二,好似隔着十年,严丝合缝地画上一道满圆。

    唇上传来稍重的噬咬,傅偏楼死死拽住手边衣袖,眼眸半睁半闭,盛着粼粼水光,在微微的疼痛间有了实感。

    “你回来了。”他喃喃道,“回来就好。”

    说完,一头扎进师兄怀里,终于呜咽出声。

    216故旧变与不变。

    黎明浅薄,不足鸡鸣之时,傅偏楼便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即便身心俱疲,也不敢真正闭眼,生怕皆是臆想出的梦境。

    躺在床上佯装沉眠,实则清醒得很,直至快要天亮,才按捺不住疲倦昏了片刻。

    他睁开眼,头痛欲裂,却顾不得,下意识就要爬起来找人。

    还未来得及付诸实践,肩头就被一只手摁住,他一仰脸,发觉自己正枕在谢征膝上。

    “时候尚早。”谢征垂眸望着他,“再歇会儿。”

    傅偏楼摇摇欲坠的心弦缓缓落定,几近贪婪地描摹着那副面容的每一寸线条,摇头道:“歇很久了。”

    谢征神色不动:“半个时辰,算久?”

    傅偏楼失语好一阵:“你怎么知道……”

    “装睡的本事不太到家。”

    眼中流转出一抹无奈笑意,谢征叹了声,掌心覆上他的眉眼,“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哪儿也不去,睡吧。”

    熨帖的温度渗入肌肤,消磨了所剩不多的挣扎意志。

    绷紧许久的神思一旦松懈,便涌上无尽困意。

    傅偏楼于是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窗外已见晚暝。

    橘红光晕撒遍天际,晒得侧颊发烫,暖洋洋的。

    傅偏楼不甚清醒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沉静黑眸,刹那安了心。

    “谢征……”

    他含含糊糊地叫了声,接着就开始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征见着好笑,揉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

    “嗯……”傅偏楼眯了眯眼,忽然一惊,“等等,几时了?”

    “戌时。”

    “糟了,阿裴!”

    原先与裴君灵相约今早在兽谷会面,他竟给忘了个光,也不知对方该如何着急。

    一念及此,傅偏楼仅剩的困顿也没了,赶忙去找自己的外衣。

    谢征摇摇头,昨晚尚感到十年而过,有几分生疏;再看眼前衣发凌乱、皱眉翻着袖袋的青年,又觉好似什么都没变。

    “不必忧心。”他道,“我已与他们传过讯。”

    傅偏楼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

    也是,傅偏楼想,这样的大事,定不会瞒着裴君灵等人。

    他微微愣怔,回忆起过去也如此,总是他还未注意到时,对方就将事情都打理妥当,无需费神了。在谢征面前,他就像个没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孩子。

    心底腾起一股难言的焦躁,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去,点了点头:“……那就好。”

    “莫要发呆了。”谢征道,“阿裴他们还在等。”

    “他们?”傅偏楼敏锐地捉住了字眼。

    “我从兽谷秘境中回来一事,不便外传,易引起纷争。”

    谢征神色略略柔和,“她道,不办宴席,可也该相聚一番。恰好今夜乃上元节,就在山下临近的凡人镇里,有场灯会。”

    “半日光景,足够宣师叔他们一并过来……还有师父。快些收拾吧。”

    傅偏楼被他牵住手,从床上拎起,唇边不知不觉浮现出一抹笑。

    “好。”

    不论修真界如何动荡,凡间一如既往。

    正值上元佳节,灯火如昼,集市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落日敛尽余晖,堪堪入夜之时,两人如约站在了镇口。

    既是出来游玩,他们皆未作平日里仙山道门的打扮,一袭裁剪得当的锦衣,长发高束,闲适又不失潇洒,瞧着宛如哪座府上跑出来的公子哥,惹眼得很。

    这份惹眼令裴君灵不费吹灰之力地找着了人。

    背后被轻轻一拍,傅偏楼转过头,瞧见一张笑意盈盈的美人面。

    花衣如蝶,乌油油的发编成两束,顺肩垂下,赤足银铃,走起路来叮咚作响。

    除却容貌成熟许多,与初见并无差别。

    这番打扮,傅偏楼也很久不曾见到了,不免微微恍惚。他逐渐熟悉的那位准宫主,此夜又变回了过去的小吉女,眼波流转,自有轻灵俏皮之意。

    “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