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反派boss救赎指南 > 反派boss救赎指南 第304节
    “杀死谢征……”

    呼吸急促起来,傅偏楼骤然想到曾经做过不止一回的噩梦。

    那个,他囚禁了谢征,又亲手杀了对方的梦。

    倘若那不是梦呢?

    他怎会有本该被抹消的记忆?

    是了,傅偏楼猛地捂住左眼,心底冷静得可怕,真如天道所言,他什么都不记得的话,之前过鬼门关时另一半的隐约印象又是怎么回事?

    一定发生过什么……他绝对做了什么。

    他很了解自己,最为珍重的记忆,怎甘愿就此消散于两界的壁障?

    换作现在的他,会怎么做?

    ——抹消前便将记忆取出,封存在某个安全的地方。

    ——必然不是凡物,甚至能跨越轮回,不会离身,以便能随时接触到……

    傅偏楼闭了闭眼。

    ……镇业枪。

    若是他,就会放在那里。

    心底仿佛燃起一团火,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痛抽搐。傅偏楼一刻也等不下去,转身就走。

    天道书不曾料到他这番举动:【汝去何处?】

    “清云宗。”

    【清云宗?汝尚未臻至大乘,还不到重铸夺天锁的时候。】

    “我知道。”傅偏楼沉声,头也不回,“我要……先确认一件事。”

    天道的话是真是假,当真有上一世,又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必须弄清楚。

    遥遥目送青年远去的背影,天道书静默半晌,首回发出茫然的一声叹息。

    【不系……莫非,吾错了么?】

    【天道它,并不懂人心。】

    空白房屋中一片静默,仅有旧电脑的音箱不断发出掺杂了滋滋啦啦电流的声音。

    【它将感情想得太过简单,以为只要这么做,就能唤起傅偏楼的欲求,殊不知,带着目的的接触恰恰适得其反。】

    【但,】不系舟道,【我依旧听从了它的话。】

    “为什么?”011缩了缩脖子,“既然你觉得不好,为什么不阻止它?”

    不系舟说:【这一劫难,说到底,源于最初我不应当的心软。倘若当年,我不曾执迷不悟地要留下两仪它们,天道也不必退而求次,造出上古血脉。】

    【无形如能圆满,秦知邻便是再有手段,也无力撼天……这是我犯下的错误,却反噬在天道身上,我于心有愧,不敢妄动。】

    孰是孰非,谁能擅作定论?

    天地已印证过它的过失,致使了如今的浩劫,天道替它受难,不惜就此湮灭,它又如何能指摘这一线生机?

    然而,一遍遍地重来,一遍遍地失败。

    无论是它、亦或天道,力量都濒临干涸,傅偏楼的意志更是走到了悬崖边沿,摇摇欲坠。不忍与怀疑在心中不断滋长。

    这么做,当真是对的吗?

    可事已至此,哪里还有选择?

    显示屏正对着谢征的脸,将那双漆黑如潭水的双眸染上几分湛蓝。

    不系舟忽然百感交集,轻声道:

    【谢征,或许该称你“变数”。我想,天地彰显与我们那来自异界的一线生机,大抵就系在你的身上。】

    谢征掀起眼睫,定定望去。

    【是你让我看到了第二条路,为了那样的结局,我愿意一试。】

    不系舟说:【故而,我违逆天道的意愿,在傅偏楼成为夺天锁前擅自倒转轮回……重来一世,有了这辈子,才会被关在这里。】

    “重来?宿主?”短短几句话,透露出的含义太多,011磕磕巴巴道,“什么意思……”

    谢征则在短暂的失神后平静下来,稍有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嗓音略略低哑:“第十个任务者,是我?”

    【是你。】

    不系舟道,【早在你十五岁那年,系统便选择过你。只是你失去了那段记忆,小十也在迭代之后悉数遗忘,变成了白纸一张的小十一。】

    011怔然:“我……”

    【不要悲伤,我的孩子。】

    电脑亮起一个笑脸,像是在宽慰,【想不想取回自己的记忆?】

    “诶?”011眼中一亮,“可、可以吗?”

    【当然。我就是为此,才一直在幽冥等待着你们。】

    不系舟柔声道,虽然电脑没有眼睛,但谢征知道,它在看自己。

    雪白的光球自屏幕中心逸出,莫名的,谢征感到一阵亲近与熟悉。

    【这是你的记忆,三年前,你最后交予我的东西。如今,终于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不系舟说着,仿佛耗尽了气力,声音信号不良那样变得断断续续,光芒也黯淡下去。

    但它的语气却仿佛仍在微笑:

    【人心乃世间最不可掌控、最为可怕的东西。但我愿意……相信……因那也是最无与伦比的可贵之物……】

    【谢征……往后,就交给你了……】

    238前生上心非木石岂无感。

    对十五岁的谢征而言,这场穿越来得过于仓促,且不合时宜。

    偏偏在他人生中最为糟糕的那一天,只不过是倚着谢故醒冰冷的墓碑,逃避般地独自小憩了一觉。

    再睁眼时,日落月升,面前景象大变。

    荒败的破庙,青灰的泥墙,阡陌纵横的小路。

    莫名其妙的古装,不知何时蕴长的头发,还有凭空响在耳边,中气十足介绍着情况的所谓系统。

    简直像老天开的一个离谱玩笑。

    与傅偏楼——书中记载的灭世反派、他的任务目标最初的会面,更是只能用灾难来形容。

    两名算不上成熟的少年人,一个冷漠得成了习惯,半句解释都不肯多说;一个又多疑到有了心病,一个举动能揣摩出七八种不怀好意。

    撞到一处,理所当然地不和。

    在谢征自顾自强行给对方戴上遮蔽气息的红绳后,受惊之下,傅偏楼以魔眼回敬,将他拉入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噩梦里。

    彼时彼刻,谢征的心弦早已压抑绷紧到了极致,稍稍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断裂,更何况直面心底最深的恐惧?

    被系统唤醒后,他彻底崩溃,将高坐于柴垛顶端的少年拉下来,摔在地面,翻身扼住了纤细的脖颈,掌心紧紧贴着脆弱的咽喉。

    有那么一瞬,谢征是真心想杀了他。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眉心,沿着眼窝滑到眼尾,拖曳出长长的水痕。

    就好似他在哭一样。

    傅偏楼怔怔地盯着压在头顶,面无表情的少年,漆黑如浓墨的一双眼里倒映出他的模样。

    他这才发觉,自己与这个名为谢征的任务者并无什么差别。

    同样的脸色苍白,同样的目露痛苦,也同样不容许示弱。

    咽喉的手指松开,傅偏楼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隐约感到眼角的热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水。

    急促喘息徘徊在咫尺间的狭小地方,他听到一道低低的、喑哑的声音,不复先前的平静,疲惫不堪地问他:“为什么是我?”

    傅偏楼一怔。

    “世上希望能穿越的家伙大有人在,他们会愿意陪你玩救赎游戏的家家酒,会对你好、不会伤害你。”

    谢征垂着眼,缓缓说,“我有需要照顾的家人,有计划好的人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所以,为什么是我?”

    傅偏楼觉得,倘若对方再软弱几分,大抵会痛哭流涕、大声呜咽,就像他想做的那样。

    但他们都没有,甚至音调都不算高,仿佛在亲密地倾诉着心里话,却已被磋磨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原来有人是和他一样的。

    鬼使神差地,傅偏楼也喃喃道:“对啊,为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他避开谢征凝视的目光,像是透过蛛网遍布的破旧房梁,望见上苍,“为什么是我?”

    没有谁得到回答,傅偏楼忽然觉得很无趣。

    和魔说的根本不一样,什么会假装对他好、其实另有目的的任务者?

    分明只是个……没比他大两岁,和他一样迷茫又孤独的家伙罢了。不愿意,就没必要强求。

    于是当晚,趁夜,傅偏楼将红绳褪下,放在枕边,偷偷离开了永安镇。

    第二日,谢征循着他的踪迹一路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躲一寻,就这样微妙地“同行”了数月功夫,临近清云宗山下。

    谢征自然不觉得傅偏楼拜入清云宗会是什么好事,可他尚未来得及出言阻止,最担心的事情便迟来几步地发生了。

    ——拿着白龙遗物罗盘的妖修跟到此地,欲将傅偏楼抓走。

    谢征闻声赶到时,已然晚了,荒郊野外,灰蛇尸首横陈,胸腔破开一道裂口,浑身焦痕,死得惊恐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