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桃花不曾见白衣 > 第65章
    李长安剑气猛然暴涨,击碎了周遭数支青竹之后,又猛然凝滞下来。

    谢夭只见李长安动作停在原地,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捂住脸。

    他看不见李长安表情,走近了道:“李少侠?”

    李长安偏过头,头埋得更低了。

    谢夭歪着头,弯下腰,笑着去逗李长安,道:“怎么了?让我看看。”

    李长安忽然沉沉喊了他一声:“谢夭。谢桃花。”

    谢夭:“嗯?”

    “我没有师父了。”

    听完这句话,谢夭整个人一怔,来不及反应,李长安就抱住了他。抱得格外紧,紧得他喘不过气。

    那天,皎白月光之下,剑归墟啜泣声不断,怀竹月在青竹林里练了一整晚的剑,从归云十八剑谱到逍遥剑。

    而谢夭被李长安抱着,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浑身僵得像是生了锈,一动也不敢动。

    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自那一抱之后,便不一样了。

    第29章心迹一

    谢夭被他抱着,仰着头,目光里满是归云山庄澄澈天空里的星星,耳朵边是李长安压抑着的呼吸声,他也不知道他哭了没有,只知道李长安的手越来越紧,像是死命地在拽着什么东西,不想让什么东西走。

    许久,感觉耳边的呼吸声清浅了一点,谢夭才道:“……长安?”

    李长安并不答话,很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推开他,拿起剑转身就走。

    谢夭望着他背影,失笑道:“这小子,占完便宜就跑。”

    明明他是在笑着的,可李长安那句“我没有师父了”,一直在他脑子里面打转。他并没有去追,从李长安松开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李长安现在不太想见人,不太想说话。

    他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把自己那颗心扒出来,看看那一瞬间的悸动和不舍得,究竟是什么。

    他沉思着回了房间,就见褚裕已经在房里了,手里玩着他那柄短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谢夭一见他手上玩带刃的玩意儿就头大,道:“褚裕,你歇一会儿吧。”说完,在椅子上坐下,反复回想着刚才。

    李长安松开他的时候,他手指似乎是弹了一下。

    为什么呢?

    他那个瞬间,其实是想拽住他的么?

    褚裕感觉谢夭脸色不对,不是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情绪,像是发愁,又像是在疑惑。他道:“谷主,你怎么啦?你怎么还愁上了?我还没愁呢。”

    “你有什么好愁的?”谢夭看他一眼,淡淡笑道。

    褚裕道:“我发愁怎么才能人杀了啊。”

    “赶紧把你手上那玩意儿给我扔了。”谢夭嫌弃道。

    褚裕嘿嘿一笑,把玩地更起劲了。

    谢夭想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褚裕,你说,我们一直在归云山庄住下去,是不是也不错?”

    此话出口,谢夭猛地一怔,他这时才发觉他真正所想。

    他本以为了却桃花谷旧案,就是他此生中最后一件事了,干完这件事,他就可以安心地两腿一蹬去下黄泉。但此时此刻,忽然就生出了一点遗憾,一点不合时宜的愿望来,几乎是制也制不住的往外冒。

    他终于明白,他所念所求,不过一个长长久久。

    褚裕却惊道:“谷主,你疯了!”

    谢夭摆摆手,仰躺到床上,哈哈笑道:“疯点好。下辈子当个疯子,想干什么干什么。”

    本来褚裕以为无论谢夭干出什么事情来,他都不会再惊讶了。毕竟没人能看透他们谷主,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上一秒还可以笑嘻嘻地跟人说笑,下一秒就可能冷着脸杀人。

    这些年来,他有过许多身份,上到天潢贵胄,下到贩夫走卒,不论遇到的是谁,他都能跟人攀谈两句。

    看到谢夭躺在床上,哈哈笑着说话,褚裕更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半晌,谢夭忽然坐起来,道:“也不是不行,是么?”

    如今全天下都认为桃花仙死了,他的身份是安全的。只有宋明赫那里稍微有一点麻烦,但……万一呢?

    他忽然想起来,除了身份,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悬而未决,那就是他还能活多久。

    长长久久,若是只剩三五载,就算这三五载里全在归云山庄里待着,也不算长长久久。

    褚裕更加震惊地看着他,道:“谷主,你到底怎么啦?”

    谢夭摆摆手,当晚拿了纸笔,给江问鹤去了一封信。

    第二日谢夭早早来了校场,意外的是,他没在校场看见李长安。鬼使神差地,他去了剑归墟。

    剑归墟没了昨日的人声,只有幽深的蓝色湖水,像一面镜子。剑归墟能听见两三声鸟鸣声,还有细微的什么东西沸腾的声音。那是剑心冢里永远沸腾着的岩浆。

    地上还有残留的来不及清扫的白色纸钱,暗示着这里昨天发生过什么,但是谢白衣的衣冠早就沉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剑归墟旁站着一人,黑发束着,两臂交叉怀里抱着剑,斜斜地靠着一棵树,眸光垂下,黑且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落一片阴影。他就那么沉沉地盯着归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夭站定脚步,并没有走过去,而是沉沉地看着李长安。他想,如果是他一个人去祭奠什么人,必定是不希望被别人打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