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带南白出来。

    浓烟呛鼻,滚烫的火舌舔过来,若怀安没有修为护体,他此刻怕是已经没有了气息,他几乎能够闻见自己的毛发被灼烧,皮肉被炙烤的味道。

    一层金光柔和的裹住了怀安的心脉。

    这层金光在源源不断为怀安提供生的养料。

    他的眼睛几乎要被循坏,嗓音沙哑喊南白的名讳。

    他记得南白说得火海,知晓南白的梦魇,他不能让事情再次重蹈覆辙,不可以将南白再次留在大火里。

    跌跌撞撞,躯体灼烧之痛中,怀安看见了火海里的身影。

    南白立在这烈火里,他无喜无悲,无笑无泪,静默的站着,不像是一个活人。

    红色的纹路在南白的脸上攀爬,他的双眸里凝结了这世间最为浓烈的毁灭之欲和绝望。

    没有人会想要靠近这样一个怪物,怀安奔向南白,没有片刻的犹豫和停顿。

    他抱住南白,“南白,对不起。”

    南白掐住怀安的脖颈,“你也是要来杀掉我的人吗?”

    怀安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流泪时就更漂亮。

    掐在怀安脖颈上的手想要怀安的命,怀安轻轻摇头。

    南白盯着人,“为什么要道歉?”

    南白的手稍稍松了一些,怀安得以呼吸,浓烟呛入他的口鼻,他剧烈咳嗽,因生理反应导致的透明液体浸润他的面容。

    他仰视南白,以引颈受戮的姿态,“南白,我不想你痛苦,对不起,我没能阻止你的痛苦。”

    “不要和我讲对不起,我厌恶听到这三个字。”

    仿若只要有这三个字响在耳畔,便注定他会失去一些东西。

    “怀安,说一说,说你会陪着我,你会陪着我的,对吗?无论我是怎样的怪物,你都不会离开我,不会再让我一个人了。”

    “嗯,怀安不会再让南白一个人了,我保证。”

    “好,”南白低低的笑,他俯身,沿着黛青色的血管舔怀安的脖颈,骤然,皮肉刺破,鲜血流出,他喃喃低语,“好怀安,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

    怀安失去意识。

    皇帝在火烧起来时陷入昏厥。

    长阶之下南承和迦南寺弟子敌对。

    南承拦在长阶前,带刀守卫站成一排,他不允许任何去救火。

    迦南弟子心急如焚,住持守在众弟子之前,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眸光深处有另一场大火藏匿。

    那场大火以一整个村子的性命为代价,诛杀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自此从火海中走出的是魔物。

    “六皇子,天赐祭祀关乎国体民生,还请六皇子以大局为重,容许我等前去救火。”

    住持字句未提南白,以民生做要挟。

    偏生南承自幼养得骄纵,民生多艰同他讲不过一句空谈,眼前于他而言最紧要的还是诛杀早该死去的‘怪物’。

    只要这怪物死了,父皇便不会再偏心。

    太子之位也只会是众望所归的二哥。

    他绝不允许一个怪物坐在那个位置上!

    父皇向来圣明,一定是那怪物蛊惑了父皇,只要那怪物死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南承拦在住持面前,“我偏不让你们过去,你能奈我何?伤及皇子,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住持抬眼,他什么都没有说,南承感到发怵。

    南明煦走了过来,他先对住持行了一礼,“六皇弟不懂规矩,我在这里向您赔罪。只是...住持可知这通天阶缘何烧起来?”

    南明煦话锋一转,“通天阶上达神明,如今佛子踏于阶上骤然起火,可是因佛子犯下什么禁忌?若是贸然灭火,我担心神佛怒火更甚,进而导致大灾难。”

    “不可能!你少出言污蔑!南白佛子不可能触犯神明禁忌!”

    子曰怒气冲冲,他不允许有人这样说南白。

    闻言,南明煦满脸歉意,“是我失言,既如此,赶紧灭火,我来帮你们。”

    南明煦动作急切,水将要泼上长阶,火海里走出一道人影。

    南白衣袂飞扬,毫发无伤,他怀安抱着个青年,青年的脸被遮住,看不出是什么模样,南白笑眯眯,“诸位在聊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他扫了一眼每个人手上拎着的水桶,继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火海,“忘了告诉诸位,凭这点微不足道的火,烧不死我啊,下次,请用更烈一些的火焰。”

    说罢,南白踏步离开通天阶,每一步,地面都发出滋滋的声音,他双脚的温度可抵烧得通红的炭。

    子曰昂首挺胸,“佛子厉害!”

    怀安经火里走一遭,若非心脉有金印护着,恐是凶多吉少。

    禅房里,南白注视怀安胸口未消的一层淡金色光芒。

    他不会认错,这是他的庇护法印。

    他从不曾见过怀安,不可能由他亲手给怀安烙下这样一个印记。

    可如若,他不是他呢?

    他体内有魔种,魔物蚕食他,取代他。

    怀安想遇见的究竟是南白,还是南澈?

    南白慢慢俯下身,他的唇贴在怀安胸口的印记上,牙根不自觉发痒,想要将这一整快皮肉撕扯掉,再重新烙印上。

    啊,他忘了,怀安留下的别人的物件不止这一处呢。

    老鼠,尚未抓到啊。

    南澈推开了禅房的门,留下结界禁制后,径直朝皇后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