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喷吐着滚滚浓烟驶向北平。唐婉宁蜷缩在y邦邦的三等车厢角落,窗外掠过深秋荒芜的田野。曾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此刻只能紧紧裹着脱下嫁衣后仅剩的单薄里衣,指尖冰凉发青。北平在前方,是未知的汪洋,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希望。然而,那时的她尚不知晓,日向彻之所以肯协助她逃婚并放她上火车,是因为他早已将触角伸向了这座古城,正埋伏好人手静待她的到来。
北平前门火车站,人声鼎沸,蒸汽弥漫。唐婉宁随着人流刚踏上陌生的站台,一GU莫名的寒意便从脊椎窜起。唐婉宁以为这只是因为她初次离家的缘故,殊不知几个穿着黑sE短褂的男人,正拿着画像在人群中逡巡她的身影。那张画像,正是出自日向彻不知何时偷偷绘制的手笔。
“在那儿!”伴随一声低喝,一只粗粝的手斜刺过来,铁钳般抓住唐婉宁纤细的胳膊,她惊骇万分,奋力挣扎,可奈何势单力薄,无从反抗。“跟我走!”黑衣人狞笑着,另一只手就要来捂她的嘴。
唐婉宁大声呼救,周围有人惊呼和侧目,但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Si的时候,一个清亮的nV声穿透嘈杂直直地砸向企图绑架她的黑衣人,“放开她!”紧接着,那声音的主人身影敏捷地挤开人群冲了过来。
那是个剪着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红白格子花纹袄K的年轻姑娘,眼神明亮而锐利。只见她左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扣住黑衣人抓住唐婉宁的手腕脉门,用力一捏。那人手腕剧痛酸麻,便本能地松开了唐婉宁。她的动作毫不停滞,右腿一个迅疾的低扫,狠狠踢在黑衣人小腿迎面骨上!黑衣人闷哼一声,重心不稳向前踉跄。
“nV侠小心!”唐婉宁失声惊呼。另一个黑衣人见同伴吃亏,怒吼着扑了上来,拳头带着风声直捣nV侠的面门!那nV侠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侧身让过拳锋,左手顺势刁住对方手腕,身T借力一个灵巧的旋转,右肘JiNg准狠辣地撞在对方腋下的软肋,那壮汉如遭重锤,痛得脸sE煞白,弓着身子连连后退,撞翻了旁边的行李推车。
“ばかおんな混蛋nV人!找Si!”第一个被踢中腿的黑衣人缓过劲,恼羞成怒,从腰间cH0U出一根裹了铁皮的短棍,恶狠狠朝那nV侠头顶劈下,风声呼啸,势大力沉。她瞳孔微缩,知道不能y接,她快速将身后的唐婉宁往安全处一推,自己则矮身一个贴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铁棍“当啷”一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火星四溅。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nV侠已翻滚到方才的壮汉身侧,趁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右腿带着全身的旋转力量,一记凌厉的回旋踢,脚跟如鞭子般狠狠cH0U在壮汉持棍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壮汉凄厉的惨叫,铁棍脱手飞出老远。她落地,行云流水。虽然她的气息微喘,却稳稳挡在唐婉宁身前,衣襟在混乱的气流中微微起伏,眼神果决,扫视着剩下的脸sE铁青的打手,厉声道:“光天化日,竟敢在火车站公然持械伤人,还有没有王法!我表妹刚从乡下来北平,哪里得罪了你们?我家里人可都是北平有头有脸的学者,我们在报馆的朋友也不在少数,若再敢妄动,我即刻报警,让你们在整个北平扬名!”
“表妹”、“报馆”、“报警”、“整个北平”这几个词,让那个黑衣人的脸sE变得Y晴不定,看着林文月毫无惧sE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倒地SHeNY1N的同伴和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旅客,知道今日已难成事。他强压怒火,用日语低吼了一句,扶起同伴,捡起铁棍,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灰溜溜地迅速挤入人群,消失不见。
直到那伙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唐婉宁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懈,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袭来,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下去。那nV侠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住,感受到她身T剧烈的颤抖和冰凉。“没事了,没事了,他们走了,别怕。”她的声音带着战斗后的微喘,却异常温柔坚定。
“我叫林文月,此地不可久留。先跟我回家吧!”林文月拉着虚脱的唐婉宁,穿过混乱嘈杂、弥漫着煤烟味的站前广场,汇入北平初冬萧瑟的街道人流中。寒风卷起枯h的落叶,吹在唐婉宁滚烫的脸上。她拉紧了救命恩人的手,感受着身边人有力的守护,那颗在寒风中几乎冻结碎裂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滚烫的暖流。这陌生的北平,这萍水相逢的姑娘,以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和毫无保留的庇护,为她打开了通往新生的第一扇门。她带着她,走向了那座位于西城、将成为她命运熔炉与JiNg神灯塔的宁静小院。
此后,北平西城,林氏兄妹租住的小四合院,便成了唐婉宁在凛冽北风里寻得的避风港。房东大娘虽然不满,但在林文风的解释下,也同意收留了这位“遭了难的远房表亲”。唐婉宁化名“林文霞”,住进了东厢一间小小的耳房。院中那棵老槐树在寒风中簌簌作响,而林氏兄妹窗下那盏油灯,常常彻夜不熄,映照着书页翻动的剪影,也映照着她枯坐暗处的孤寂与劫后余生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