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林立的郑王庙耸立在眼前,苏韫微微眯了一会儿,睁眼就到了地方。

    下车,抬眸,高达79米的“拍攀”耸入云端,在四周平壤的建筑显得尤为突出,它仿佛可以与天空相触。信徒们认为,它是太yAn升起时第一个接触到yAn光的地方,所以也称作“黎明寺”。

    解夏节,是僧人三个月的忏悔期颂佛期。传言,佛到西天讲经,千名佛徒到乡下传教时踩踏了百姓庄稼,因此造成百姓们对佛徒的不满,佛知此事后感到不安,从此以后,每每西天讲经前夕都会把佛徒聚集在一起,三个月的时间不许去任何地方,只许忏悔,以此赎先前的罪孽。

    苏韫笑着跟他说了这个故事,陆熠表情清淡,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等到苏韫背过身才听见一句回答。

    “忏悔就能赎清罪名吗。”苏韫一愣,转过头看他。陆熠神情漠然看不见一丝对苍生的怜悯,“那监狱的墙上恐怕处处是真言。”

    是,罪恶滔天的人恐怕只是为了寄托心理安慰,苏韫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熠很自然从她身侧走过,“开个玩笑,别想太多。”

    “那你呢?有没有想忏悔的事情。”苏韫站在原地看他,那背影一顿,她带笑:“应该没有吧,陆军长想来说一不二,b任何人都要谨慎,不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陆熠没有回头,沉默半晌,笑了,“站在高处,错也是对的。”

    风倏倏地作响,一尘不染的地面忽地卷起几粒沙尘,苏韫眯眼,男人已经走到她身前拨拨她脑袋,“走了。”

    金sE佛塔在yAn光下熠熠生辉,苏韫捧着准备好的佛事贡品踏入寺内,四周早早汇聚不少虔诚信佛的长者,他们自觉地斋戒,身穿白sE衣服、头包白sE布巾,每隔七天就会来一次举行“多星”的拜佛活动。

    苏韫虔诚地握蜡条前往大厅庙聆听高僧诵经,参加“豪瓦萨”法会仪式,到了祈福阶段,苏韫双目诚恳望向佛台,陆熠无声看了许久,也陪在身侧许久,跟随着她进香。

    佛祖慈眉善目,低眸俯瞰众生普渡信徒,香火缭绕的寺厅无b肃静,只能听见高僧的颂法。半小时后,两人走出厅外开始进行一系列活动,对沙塔、供养,最后滴水给已故的亲人。

    苏韫手捧杯盏,在簇拥的鲜花洒水,动作轻缓,每一下都均匀滴落。她忽然就想起了华南蓬寺那日,也是一个这样的天气,那琳身上簇拥着鲜红如血的花团,那张漂亮的脸依旧娇nEnG却没有了血sE,随着最后的祷告,在火化炉中化为灰烬。

    香火熏得她竟觉得发酸。

    那双漂亮的眸子轻颤,滚下一颗泪珠,陆熠顿住,抬眸。天空被飘散的烛火染得灰扑扑地,他伸手替她轻柔擦掉那道Sh润却没说话。

    陆熠忽然觉得好奇,他原以为苏韫这样的nV人心是铁做的,而这颗眼泪是为谁流?替自己吗。望向她的视线愈发深了。

    苏韫错愕抬头,陆熠已经恢复平常脸sE,仿佛刚才的动作都只是随意。就像天生薄情,她在他眼中搜寻不到任何情绪,也是,苏韫笑了一声,陆熠应该天生就b别人薄寡,所以做什么都心安理得。

    丧失七情六yu对他却不算惩罚。

    两人并肩沿着石阶登上佛塔,苏韫抬眼凝望不远处恢弘壮观的大皇g0ng,凉飕的风将她额前碎发吹乱,湄南河两岸风光倒影在她双眼中,耳畔忽地痒意,一双大手替她将乱掉的头发理到耳后,陆熠出声:“在想什么?”

    苏韫怔了下,“没什么。”她话锋一转,“刚刚你跟那位高僧说了什么?”

    半小时前的布施活动,苏韫将带来的奉品分散,这期间,陆熠转眼就不见人。原本也有高僧们替信徒颂戒的活动,苏韫以为他应该是在哪个厅内颂戒,人头攒动的香火寺里,苏韫找了许久都不见他身影。

    隔着层层人群,苏韫终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男人站身一棵树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跟随着一名手拿佛钵的高僧,衣着不像本庙的沙尼,高僧年纪约莫九十岁了,需要他微侧身弯腰才能听颂。背着身,苏韫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觉得很意外,陆熠能安安静静听训诫也是件稀罕事。

    大概过了两分钟,陆熠才回身,一眼也看见她身影,信步走来。

    思绪回笼,陆熠双手cHa兜,语气飘散,“没什么。”

    苏韫很好奇陆熠这样的人真的能听颂戒吗?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他向来百无禁忌还能有什么约束得住。于是叹口气,“我只是奇怪,以为你不在意这些。”

    陆熠没有回答了。

    他回忆起高僧的话,“五行伤官透g、健旺。”而高僧早从他身上看见那GU不凡的天子之姿,却在他身上也见到贪念过深的野心煞气。

    五行伤官透g、健旺,陆熠天生就是优越的骄子,然物极必反,乘坐高台上就注定要承受凶祸灾难。

    因为天生优越,高台之上,所以就注定了他承凶祸丧失至要吗?如此断言陆熠觉得可笑,他想要的东西向来握在手中,没有得到的东西也总有一天是他的,所以他岂能相信。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都是一些胡言乱语的东西。”

    苏韫抿抿唇觉得无语,既然觉得是胡言乱语为什么还要听那么久?真够矛盾。

    天空洋洋洒洒开始升腾灯火,现在是下午,还不到晚上放灯祈福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准备了。苏韫垫脚望了望,“晚上我们也放放灯?”

    陆熠看过去,零零星星几盏灯飘在湄南河上游,在卧佛寺与郑王庙中央格外扎眼。他低头看表,最后做出个决定,“那应该去个视野开阔的地方。”

    “嗯?”

    话落,男人已经先准备转身,身后,苏韫蹦下台阶跟上:“我们去哪?”

    “去个好地方。”陆熠将车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哄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