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得发白的手指和皱褶床单,彰显着主人的痛楚。

    如果从透露的一点门缝看去,只能看到一个被子底下满是被汗浸湿发根的脑袋,趴在床上的人影不住地蜷缩身子。

    性别分化期有多痛苦,罗锣是无缘得知了。

    但一个处于分化期的omega要忍住所有生理异常,坚持完明天的开学典礼,无论如何看,都是变态级不正常的。

    罗锣没办法阻止纪纶。

    一个alpha的才智,体能,社会资源,一向远超众人。

    纪纶素来知道alpha在体能方面尤其得天独厚,被徐佳惜二哥威胁那一刻,却从未如此鲜明地感受到泾渭分明,天上地下的差距如此之大。

    还有上位者对他们这种虫子看似平视,却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不屑。

    仿佛徐佳惜入学以来的遭遇是纪纶造成的。

    被教官刁难,被元朗欺负。

    言语与行为间处处无礼。

    而这样一个要爱护弟弟的兄长。

    眼里丝毫没有纪纶的存在,甚至用恶劣的态度威胁与刁难他,就和你看到自己重视的人受伤,而随意踹开了一条狗一样正常。

    他又有什么错呢?

    罗锣突然想到纪纶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不过一群凭本能行事的信息素动物。

    可这样一群动物,偏偏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占据着高位。

    抱着烘干的衣服返回,驻足门外片刻,罗锣最终还是决定到隔壁寝室借宿一晚。

    第14章夜话

    “你竟然……真的起了杀气。”落地窗帘哗的被夜风卷起,明亮月光照亮屋内的人。

    魏衍脸上青白交加。

    丝毫没有了白日里那种混不吝的无赖嚣张气焰。

    令他压迫得抬不起头的淡淡檀木香,一如它的主人,看似懒散随性,却半分不能轻视。

    面前这个斜倚沙发的alpha是纪纶的老师。

    而他今天在一个老师面前伤害了他的学生!

    “你对一个孩子下死手啊,魏长官,可真行。”被长发遮掩住的脸庞,抬头间依旧露出一点俊美而冷硬的下颌线条。

    朝闻道懒洋洋的口吻里带出一丝显而易见的讥讽。

    “我原以为你的自暴自弃和一蹶不振会让你变成一个只会拿学生出气和买醉的混蛋,但至少不会让你忘了自己军人的天职。”

    “不,别这么说,上校!我担不起你的一声长官,我……是我该死!我混蛋!我他妈不是人!”他本来应该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保护民众是他的使命!

    魏衍痛苦的脸扭曲起来,“可是我那时一看到他就想到,就想到——”

    “闭嘴,别说话!”朝闻道突然爆发的信息素和门外的闯入者一起出现。

    两个少年一人一脚踹飞了大门,丝毫未顾忌它的市场价值。

    朝闻道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这个时候谁看到都会惊讶,一个懒懒散散,醉生梦死的普通老师竟有这样迅捷的反应能力。

    魏衍噗通跪了下去。

    比刚才面对朝闻道的压迫感还要难受。

    这个气息……白天他刚经历过!

    “看来我没有走错地方。”随着门外的人走进,他已经彻底直不起腰。

    “哦,我们亲爱的魏教官躲在这。”那身昂贵的西装大衣一角停留在魏衍几步之前。

    魏衍闭上眼,不敢想象那双猩红的眼睛是如何从自己身上一寸寸剜过。

    就像看待一堆垃圾,一只杂碎。

    “慢着,他还轮不到旁人处置。”

    濒临绝望之际,一个声音拯救了他。

    朝闻道冷声道:“他是一个军人。”

    军人有军人的处置方式。

    顾容与漫不经心掀眸:“欺压学生的军人?”

    朝闻道顿时语塞。

    这方面,他确实找不出任何辩解之词。

    魏衍进入新阳以来的所作所为,方方面面都印证了他为人师表的垃圾。

    魏衍自己都没脸说他情有可原。

    空气中原本激烈对抗的信息素,隐隐一方消融。

    衣襟旋摆一圈,顾容与在他们面前的单人沙发落座。

    魏衍刚松口气。

    那两个少年中,一个较和气的迈出一步,手里亮出一份文件:“在什么地方就讲什么地方的规矩喽,我们做事一向很讲道理的。既然是法律社会,我们就让法庭判定你的罪名,前第五军区边境130军团的魏少尉阁下。”

    “哦当然了,以你那寒碜的文化水平,永远都只可能是尉官军衔。鉴于你在新阳任职期间,多次不务正业,骚扰与伤害学生,并在比武期间,违反规定,非法攻击对手,我们已向法庭提起两个诉讼。这是状纸,也就是你们说的起诉书。”

    魏衍脸色唰的煞白,羞的。

    少年大喇喇毫不遮掩地指出他的军衔没有未来,既是侮辱,亦是惨淡的现实。

    这与他白天那会,面对周围所有学生的窃窃私语与指指点点,竟分不出哪种感觉更难受。

    常雍嘀嘀咕咕:“喂,接着吧,换在我们王城,你这种比武中不讲武德的人该挂城墙上,晒上个两天两夜,以儆效尤。”

    没人规定他那一刻不能发出最后偷袭。

    但一个明知道注定要跌出场外输掉比赛的人,还要下一把狠手置他的对手于死地,只因为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