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
卫长临紧追着祖千秋不放,祖千秋提气在山野间纵横,偶尔偷空朝他放冷箭。
卫长临尽数闪身躲过,“贼人休走!”
他一边施展轻功追他,一边提剑,砍断一节树枝,充当长枪,用力朝祖千秋后背投掷而去。
祖千秋察觉动静,回身一看,树枝头部被削得尖锐如刀锋,来势汹汹,裹挟着锋锐杀意,若是被刺中,只怕要受重伤,届时自然逃脱不得。
他连忙躲过,卫长临左脚脚尖踢起地面石块,石块飞到半空,他抬起右脚将石块飞踹过去,石块直直朝祖千秋后脑砸去,祖千秋在空中翻了个身,险险躲过。
几番来回,祖千秋到底是被卫长临追上。
卫长临紧盯着他,祖千秋脸上带着面具,卫长临冷声问:“你是何人?胆敢行刺陛下?”
祖千秋不yu与他废话,将弩收起,挂在腰间,cH0U出腰间长剑,迅疾朝卫长临刺去,卫长临举剑格挡,二人交手起来。
刹那,山林间只闻冷兵器交锋的铿锵碰擦声,剑气轰然荡开,震得树叶簌簌抖落。
卫长临一边想要擒他,一边想要袭掉祖千秋脸上的面具,祖千秋一边提防他,一边化解掉卫长临的每一记杀招。
双剑一竖一横地对抗着,二人目光交汇,卫长临蓦然对上一双充满滔天恨意的眼睛,一时惊诧,咬牙沉声问:“你究竟是谁?”
祖千秋运息内劲,将全身内气灌注到剑身上,卫长临内功不及他,不得不收剑回避锋芒。
祖千秋脚步一溜,后退三尺,背脊贴上一棵树g,正要跑路,卫长临急忙要追,祖千秋持弩朝他S击,卫长临赶紧躲闪,再定睛看去,祖千秋早已遁入葱郁树林间,不见踪影。
姬骅在山谷遇刺的事情很快传开,小红杏担忧又后怕,对着江过雁翻来覆去地看,见他没有受伤,心中松了口气:“吓Si我了,这次秋猎怎么危险重重?不是老虎,就是刺客!我们还是快快回邺城才是。”
江过雁安抚道:“等查清刺客身份,陛下自会率众回朝。”
他还要去应付外间之事,对小红杏道:“你先歇息,我还有事要忙。”
小红杏颔首,江过雁踱步出了营帐,面sE并不算轻松。
到了主帐篷,姬骅正坐在高位上,拧眉沉思。
玉凌寒与郗柏站立在一侧,卫长临与容澈跪立在下首。
江过雁眸子转了转,拱手问道:“陛下,尤美人可还安好?”
姬骅叹息一声,道:“蒋御医诊治过了,般若中了毒箭,此毒,无药可解,只能每日服汤药缓解毒X腐蚀脏腑的疼痛。”
他面露沉痛之sE,哀叹:“可怜朕的般若年纪这么青春,便要离朕而去,那群刺客实在是太可恨!”
江过雁一顿,道:“陛下节哀。”
他看向容澈,问责道:“容澈将军,北邙山乃是你所管辖的猎场,为何那群刺客犹如入无人之境,公然对陛下行刺?!”
容澈道:“我日夜都有派遣士兵在山周巡逻,那帮刺客能轻易潜入山谷,定是此间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说着,他目光扫向卫长临。
郗柏眼睛一瞪,怫然不悦地怒声喝:“容澈,你说这话看我家长临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构陷刺客出自卫国公府?可笑!我们卫家若是有异心,下午何必装模作样地营救陛下?!”
她讽刺:“反倒是你,食君之禄,满脑子却只有玉宰相,这才是真正的包藏异心吧!”
容澈忙道:“末将不敢,郗柏将军误会了。”
玉凌寒不悦地扫了郗柏一眼,捋着山羊胡须,道:“卫大将军刚才追捕刺客头目而去,为何没将其擒回来?”
卫长临眸光闪了闪,道:“那名刺客功夫并不逊sE于我,又手持利弩,我几番险些被毒箭所害,与他交手几个来回,到底是被他逃脱了。”
江过雁默默松口气,捏着扇柄的手不由松了松。
姬骅问:“江卿,你下午可有盘问出那帮刺客的身份?”
江过雁道:“那帮刺客尽数伏诛,偶有尚存一丝意识的,也都咬了齿间藏着的毒药自绝,实在是有备而来。”这是他与祖千秋早已商议好的,若是刺杀成功,便留下构陷卫长临的罪证,若是失败,全数自断生息,叫姬骅与玉凌寒等人查无可查,互相猜忌。
玉凌寒微眯起眼睛,沉Y道:“确实可疑。”
江过雁话锋一转:“只不过……”
姬骅追问:“只不过什么?”
江过雁余光隐晦地扫了卫长临一眼,道:“那些刺客面相英挺,眼窝深邃,似乎是蛮夷之人。”
“什么!”姬骅大惊,眼睛看向卫长临。
卫长临道:“蛮夷人已经被卫家军驱逐到了其其格草原,若想潜到北邙山,关卡繁多,困难重重。”
郗柏拱手道:“陛下,我卫家待陛下一片赤胆忠心,请陛下千万莫要这般揣度卫家,仅凭刺客面相来断定身份,实在毫无依据。”
姬骅摆手道:“郗柏将军莫急,朕绝不会轻易中了某些人的离间计。”他口中的某些人自然是指玉凌寒。
玉凌寒沉下面sE,拂袖而立,下颌微抬,不屑置辩。
郗柏松了口气,“谢陛下信任。”
帐内气氛僵持几息,姬骅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心中实则犹疑不定。
胡喜来报:“陛下,尤美人清醒过来了。”
姬骅站起身,面露喜sE,“走,快随朕去探望般若。”
胡喜应是。
姬骅对众人道:“诸君,刺客之事,容后再议,江卿,你今夜速速命人清点人数、行李,明日启程回邺城。”
江过雁道:“微臣遵命。”
姬骅抬步离开,众人拜道:“恭送陛下。”
卫家营帐。
卫煊赫得知下午之事,急得奔回卫长临与郗柏居住的营帐,恰逢卫长临与郗柏从主营帐回来,他打量双亲一番,见二人身上并无伤口,不由舒了口气,“阿爹,阿娘。”
卫长临冲卫煊赫安抚一笑,温声道:“你从公主那里回来了?快进来坐。”
郗柏瞪他一眼,率先进了营帐。
卫煊赫m0了m0鼻子,悻悻然,又不解:“阿娘为何无缘无故瞪我?”
卫长临无奈摇头:“阿柏一向是这个X子,你多担待她一点吧。”
卫煊赫自然不会跟郗柏计较,索X,他也习惯了郗柏这副严厉霸道的X子。
二人进去营帐。
郗柏将软鞭狠狠拍在桌上,怒气冲冲道:“那个玉凌寒真是好生嚣张,明目张胆地派人行刺陛下,他手底下叫容澈的那条狗居然还敢诬陷指控于你,实在令人厌恶至极。”
卫长临想了想,沉Y道:“此事,未必是玉凌寒一手策划。”他实在忘记不了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郗柏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依我看,他定是忌惮于我卫家势力,担心太子殿下登不上皇位,故而狗急跳墙,想要借机引起陛下猜忌,好除掉我们卫家,他届时也可将姬瑞大皇子一网打尽。”
“下午若不是你我奋力保护,只怕陛下果真遭遇毒害,那玉凌寒的J计就得逞了!”
“他实在用心险恶,还故意找了些面容肖似蛮夷人的刺客!借此诬陷我们谋反,简直就是要置我们卫家于Si地。”
卫长临劝道:“依我看,现在尚且不宜与玉宰相撕破脸面,继续维持表面的平静吧,且看陛下怎么说。”
郗柏心气不顺,但也只能如此,恨恨道:“玉凌寒昔年辜负我姐姐,现在又来害我们,实乃天下第一等无情人,我父亲当年真是瞎了眼,居然把姐姐许配给这种男人。”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并不接话。
卫煊赫提议道:“此事,可要我遣人送密信告知姬瑞大皇子?也好叫他生出几分提防之心。”
血缘关系上,因着姬瑞的生母卫菱乃是卫长临的嫡姐,姬瑞算是卫煊赫的表哥,姬瑞此人宽厚,在他小时候每每被郗柏鞭打责罚之时,姬瑞都会阻拦一二,郗柏碍于他皇子身份,自然会卖他面子。
若他被罚彻夜跪祠堂,姬瑞还会偷偷给他带伤药吃食,因此,即使多年不见,卫煊赫依旧对姬瑞存有几分儿时的好感与濡慕。
卫长临道:“这是自然,陛下一心培植姬瑞大皇子,不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登基大统?在此之前,决不能叫姬瑞大皇子出半点差错。”
卫煊赫颔首,走到案牍边,提笔写信。
玉家营帐。
玉无瑕听说了刺客之事,便端坐营帐中,静候玉凌寒归来。
须臾,容澈掀开帐门,玉凌寒走进来,在玉无瑕桌对面落座,他面sE不好看,黑沉沉的,像布着乌云。
容澈惴惴不安地立在下首。
炉子上烧着水,火焰熊熊燃烧着,“咕噜咕噜”,水煮开了。
玉无瑕不紧不慢地拿过帕子裹住壶耳朵,端起水壶,开始冲泡茶叶。
茶香瞬间氤氲散开,白雾袅袅如云雾。
他声音浅淡悠然:“父亲派人行刺陛下,为何都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助父亲一臂之力。”
玉凌寒冷哼出声,有点气急败坏,“连你也觉得此事是我设计的?!”
玉无瑕一挑眉头,颇为讶异,“怎么?难道不是吗?若不是尤美人搅了局,只怕现在的邺城都要变天了。父亲此次虽然冒进了些,可也不失为一条出其不意的好计策,只可惜,没有留下明确指控卫长临的罪证。”
玉凌寒讥诮一笑,口吻不屑:“姬骅是何许人也?面慈心狠,老J巨猾,岂能轻易中了伏击?那个尤美人不是自己心甘情愿替姬骅挨箭的,只不是姬骅当时顺手一扯,偏生她离他最近,故而成了r0U盾,如今毒入五脏,只能静待Si亡的到来,倒是可怜。”话虽如此,他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怜悯。
玉无瑕听罢,眸中闪过一丝涟漪,面上表情无甚波澜,显然不觉得特别意外,他轻拢广袖,倒了杯茶水,放到玉凌寒跟前,又分了一杯给容澈,抬手道:“容澈将军,喝杯茶吧。”
“末将有何脸面喝公子亲手泡的茶水?”
容澈面有愧sE,跪下请罪:“玉宰相,都怪属下办事不力,巡逻不严,才会叫刺客潜伏进了山谷,险些伤了玉宰相的贵T,实在是罪该万Si。”
玉凌寒端起茶杯,轻轻吹散热气,“伤及贵T不是最要紧的,而是此番,贼人刺杀不成,姬骅与卫长临反倒盯上了我,怕是已经认定我就是幕后黑手了,平白无故替人背了黑锅,真是恼人!”
容澈懵然:“背后之人难道不是卫长临吗?除了他,末将想不出还有谁。今日刺杀失败,说不定也是卫长临一手策划好的,就是为了构陷玉宰相。”
“不可能!”玉凌寒语气坚定,“卫家一向忠君Ai国,绝不会做出伤及陛下之事,再者,我今日瞧得分明,那几支毒箭分明就是想要置姬骅于Si地。”
他眉头紧锁,思量着,“到底是何人想要刺杀姬骅?还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和刺客里应外合?”
玉无瑕问容澈,“昨日,江过雁究竟是如何从虎口下脱身的?你且细细说来。”
容澈一五一十地说了。
玉无瑕听罢,拧起眉头,颇为惊讶,“你是说,江过雁徒手打Si了老虎?并且,毫发无损?”
容澈想起昨日江过雁打虎的英姿,犹觉震撼,肯定地点点头:“确实如此,皇后娘娘也看得一清二楚。”
玉无瑕g唇笑了,讽刺道:“如此,他还算什么弱骨书生?”
玉凌寒眸光一厉,“江狐狸果真狡诈,平日里不懂武功定是装出来的。”
容澈不解:“江大人为何要装?他若是文武双全,陛下只会更加器重他。”
玉无瑕眸sE湛湛,沉Y道:“是啊,他为何要苦心伪装……其中,必有缘故。”
他手指转着玉白扳指,陷入沉思。
主帐篷。
江过雁清点完行李等物,来主帐篷报知姬骅一声。
姬骅自然留他谈话。
“江卿,依你看,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
江过雁恭敬道:“微臣没有任何证据,无法辨认凶手。”
姬骅回忆着下午的惊险一幕,利箭即将刺进身T的危机叫人头皮发麻,遍T生J皮疙瘩,他面上却是一派镇定之sE:“眼下没有任何线索,可凶手必定藏在下午的队列之中。”
江过雁心神一凛,正sE道:“依微臣看,卫大将军与郗柏将军下午奋力营救陛下,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刺客存在,微臣认为,此次刺杀行动,定是有心人想要构陷卫长临,以此离间陛下与卫家和睦的君臣关系。”
话到此处,不消多说,祸水已经引到了玉凌寒身上。
姬骅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锋芒,沉沉道:“想来是卫家军打了胜仗归朝,声势逐渐壮大,有些人开始坐不住了。今日伏击之事,虽然莽撞,却也够狠,若是一着不慎,朕现在已经中招,只得狼狈地急召阿瑞回邺城,届时,皇g0ng定然又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说话间,他仔细巡视着江过雁的每一寸表情。
江过雁叹息一声,做出后怕又庆幸的表情,“幸好尤美人及时保护了陛下,陛下龙T才不至于遭受危害,实在是万幸。”
他跪下请罪:“微臣到底只是一介文官,第一次遇见这种危险情形,当时竟被吓呆住,没有及时护好陛下,实在是微臣的过失。”
姬骅忙搀扶起他,目光一如往昔慈和,好言安抚道:“江卿不必过多自责,朕并无怪罪你的意思。”
江过雁面sE动容,“微臣谢陛下厚德开恩。”
姬骅关切道:“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尽早回去歇息吧。”
江过雁行礼告退。
他出去后,姬骅盯着晃动的帐门看,目光幽深,忽而道:“胡喜,你觉得江过雁可信吗?”
察觉姬骅心情不愉,胡喜将腰弯得更深,小心翼翼道:“江大人乃是陛下一手提拔出来的,从一介负责喂养牛马的牧官,一步步升任到军司兼尚书令,陛下给了他泼天权势,江大人自然对陛下忠心耿耿。”
“是吗?”姬骅犹有疑虑,“朕总觉得江过雁此人深不可测,不易拿捏。”
胡喜宽慰道:“陛下多心了。江大人说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城府再深沉,也绝不可能逃得出陛下的法眼。”
姬骅负手道:“但愿是朕想多了。”
须臾,他问:“下午,朕的马为何忽然会扬蹄?”
胡喜道:“马PGU被刺客S了一箭,骏马吃疼受惊,故而撅蹄。”
姬骅道:“当时我们的身后,有刺客?”
胡喜心一跳,顿悟,“没有,只有随从的官员与士兵。”
“那羽箭怎么会扭转方向S到朕的骏马上?”
胡喜不安道:“陛下,莫不是我们当中出了内鬼?”
姬骅冷笑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