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看见他眼眶红了,晃了晃手中自己写的小牌子,"不光是我,所有人都会为你的出生而高兴的,兄长。现在只是秦国人,以后会是天下人。"

    阿政没说法,将他手中的木牌截了去,在背面写下今年的心愿。

    幼弟与他说,生辰是可以许下来年的愿望的。

    他以前许下的是可以早日回秦,而今却是"尔来百岁,亦伴观雪廊下,亦望秦国永安。"4

    然后他和琇莹一棵树一棵树爬上去,将自己的心愿,挂上最高枝。

    兄长和琇莹的爱,一向深厚且专注。

    琇莹将最后一个木牌挂了上去,然后蹦跳着扑进阿政怀里。"兄长,今日开不开怀啊?"

    比他高一个头的阿政将他头上的枯叶摘下来,"开怀,琇莹最知我心。"

    他举着火折子,在火下笑得少年气十足。美得像幅浓墨的画卷"秦人爱我。"

    大扺连雪都想见见这漂亮的少年郎,慢悠悠地下起了薄雪。

    雪下得小,只微微冷,覆上了他肩头,天地似乎也在今天告诉他,他也得其眷顾。

    少年勾着唇角,带着他的幼弟回到宫中,在廊下看雪。

    他抿了一口热的甜梅酒,被壁炉中的染的脸颊微红,"多谢诸位。"

    第28章很甜

    公元前247年,魏公子信陵君合纵燕、赵、韩、魏、楚五国联军,在黄河以南击败秦军,蒙骜败退。联军乘胜追击至函谷关,令秦军闭关不出。1

    秦庄襄王闻此消息,于朝会中吐了一口心血,晕倒在大殿上。

    "琇莹公子,太子令你往章台宫。"侍人在偏殿外朝里道。

    闭关化身?绝命毒师的琇莹,在满堆草木灰和石灰石中,正倒腾着如何将半凝固态的肥皂变成固态,闻言起身?,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掸去,打开了门。

    他一边穿着裘衣随着待人向外?走,一边问道,"兄长?可有言何事?"

    侍人不敢言秦王事,琇莹见他情状,也不再为?难,只是脚步快了很多。

    他一路疾走,到了章台宫,便看见了跪坐一地的大臣。

    殿内一片沉默,百官如同假寐一样,皆垂眸敛目不语。

    空气中带着隐秘的悲凉,如同深渊的静水,可又似夹带着山雨欲来的水汽。

    琇莹心道,出什么事了吗?

    但现在顾不得细想,他得去?寻兄长?,于是他从众臣跪坐处钻出,与坐在百官顶头的吕不韦点头示意后,在侍人的带领下进了内室。

    内室的场景几乎让他的血冷透了。

    他的兄长?孤身?一人跪在床尾,抿着嘴唇,垂眸不言。

    异人躺在了床上,被兽皮被裹着,嘴角上还带着可疑的红痕,大扺是血。

    医在旁侧煮着药,满室的药味。

    床边的赵姬和韩夫人不住的抹着眼泪,连一直嚣张的成蛟都被韩夫人搂着,眼泪直流。

    我爹要死了?我们才相处了五年啊。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我明明才闭门不出半个月啊。

    那我兄长?怎么办呢?

    "兄长?。"琇莹快步上前跪至阿政身?侧,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阿政恍然,抬眼看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他唇干燥的被他这样一扯动,便流出了血。他却?像感?受不到疼一般,任由?唇上的血珠淌下来。

    琇莹轻轻的用手给他将血珠擦了,唤人想要点水给他润一下唇。

    阿政伸出手制止了他,他眼里含着血丝,脸色苍白如同一滩被冰封住的雪。"琇莹。"声音沙哑,疲惫悲凉。

    琇莹一下子眼泪便快忍不住了,他吸了几口气,才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但还是带着哭腔道,"我在。"

    阿政疲惫的道,"嗯,无事的,父亲只是气急攻心,很快便会醒过来的。"

    他话说得笃定?,不知道是在安慰琇莹还是自己。

    琇莹点头,将自己未脱的裘衣披在他肩头,然后握紧了他的手,想将自己掌心的温度渡给他,让他没?那么冷。

    阿政垂眸遮住眼中水光,喃喃自语道,"我无事的。"

    琇莹点头,应和他,"阿兄无事,父亲也会没?事的。"

    事实确实如此,异人吃了药,很快便悠悠转醒了。

    "政儿。"他唤着阿政的名?,"过来。"

    阿政抬头,眼泪瞬间滑过脸颊,他膝行?上前,握住了异人苍白廋弱的手。

    "阿父。"他唤道。

    异人就着他起身?,嘴唇乌紫,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支持着整个人不倒下。

    "叫外?面?的人都散了,告诉他们,我还没?死,你还没?死,秦还没?亡,自去?忙他们的。"他气息微弱,几乎要断过气,可仍撑着一股劲,咬着牙嘱咐他的继承人要去?稳定?人心。

    阿政领命,擦去?了眼泪,迈着如以往一般矜贵的步调去?往殿内。

    琇莹起身?,拽起了成蛟,跟在了他身?后。

    "不准丢脸。不然的话,小心你的手指。"他睁着一双圆滚凤眼,威胁着后面?的成蛟。"记得父王现在一点事都没?有,稳定?好?你的楚系。"

    成蛟畏缩了一下身?体,显然是被他打怕了,只顾点头应是。

    阿政站在阶上,琇莹和成蛟分别立在他左右半步处,分亳不曾僭越。

    阿政扫视了四周各异的神?色,轻笑,"阿父无事,诸君安心。"口中尝到了一点铁腥味儿,大概是他的嘴又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