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烧不尽的声音
花语:六月菊——迟来的告别
蓝玫瑰坐在靠窗的小桌旁,我差点没认出她。?长发被随意收起,藏在一顶鸭舌帽下,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好像害怕被谁看穿。这样的她,和舞台上那个在光影里闪烁的nV子,几乎全然重叠不起来。
阿树出门工作去了,不在店里。花店里只有晶晶,蹲在柜台後擦拭桌面。猫先生安静地窝在窗边,尾巴轻轻摆动,像是一只节拍器,计量着无声的时间。旁边的小三花正蜷成一团,目光发呆地落在桌上一盆风信子上——那盆花,是阿树特意放在那里的。
我轻轻和蓝玫瑰打了招呼。她开门见山:「年小姐你好,我其实是来找方树的。不巧,他不在。」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放在桌上。「麻烦你帮我交给方树。里便有我的演唱会门票,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可以cH0U空来听吧。」
她将票放下後,摘下墨镜,凝视着我。那双亮得近乎透明的眼睛,像能直接探入心底,我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
「年小姐,你喜欢方树吗?」
她的提问锋利而直接,让我瞬间语塞。晶晶听到後,吓得手一抖,花瓶竟「咚」地一声滚落地板。
「不……阿树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花艺导师,我一直都很尊敬他……」
我结结巴巴,说得越多越乱。话一出口便後悔,心里暗暗怨自己为什麽不敢坦白。
「不用急着否认。」玫瑰淡淡一笑,语气却像握着答案的人,「那天我来花店,看见他望向你的眼神,就和当年在大学里,看着他喜欢的nV孩时一模一样。」
我瞬间红了脸,手指紧张地拨弄着衣角。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方树喜欢的nV生是怎麽样的。希望年小姐不会怪我太唐突。」
她说着,弯起眉眼,带着礼貌又真诚的笑容。这样的温柔,反而让我更加慌乱。
接着,她伸手扶着我,一起坐下。
「反正我下一个通告还有些时间。既然方树不在,不如……让我和你说说他大学时的故事吧。」
玫瑰把墨镜收起,像卸下一层舞台的光环,只留下她自己。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声音放得很轻。
「在音乐系啊,方树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到什麽程度呢?我们一群人下课後常常吵吵闹闹去吃宵夜,他总是落在最後,提着那把小提琴盒,静静跟着,像影子一样。」
她眼底有一丝怀念,带点柔软的笑意。
「可是,只要他一站在琴房里,把琴放在肩上,整个人就变了。弓一拉下去,好像空气也跟着颤抖。他不多话,但小提琴替他说尽所有心事。别人拉琴是技巧,他却总让人听见一种……近乎ch11u0的诚实。」
我听着,脑海里忍不住浮现阿树上次拉小提琴神情,肩膀紧绷着,手腕稳定得不可思议。琴声细腻,有时像雨滴,有时像一条不肯停下来的河。
玫瑰顿了顿,笑着补充:「有一年,学校办b赛,大家都选最华丽、最高难度的协奏曲,他却只选了一首最单纯的巴赫无伴奏。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太冒险了。结果b赛一结束,全场静得出奇,评审只说了一句:这不是技巧,这是灵魂。」
她望向窗外,眼神像穿越了时光,停在一个幽微的午後。
「那一刻,我才知道,方树是那种不需要任何装饰的人。当他拉琴的时候,你分不清,那是旋律,还是他的心跳。」
玫瑰把视线拉回来,落在我脸上,语气变得更轻柔:「年小姐,你明白了吧?他在音乐里只相信最纯粹的东西。感情也是一样。他要的……从来不是复杂的,所以简单直接可能会更加好。」
我原本以为,她会像萤幕上那种高冷又带着距离感的nV王,没想到私底下却意外好聊。虽然我们之间依旧像隔着一层薄雾,但和她说话并不需要特别找话题,随便一个开头就能聊下去。聊着聊着,我甚至会不自觉把自己的小心事说出口,而她总是安静、专注地听着,让人觉得被理解。
「这里让人心里很安静,」玫瑰说,眼睛扫过店里一束束花。「外面的人,只看见我亮的那一面。可我自己知道,有时候,亮得很刺眼,也是一种孤单。」
她的声音低低的,像从心底溢出的叹息。我听得有点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陪着。
她又说,自己其实偶尔会经过这条街,但不知为什麽,以前从没看过这家花店。「直到上次跟助手路过,突然就看到……很奇怪,像这家店一直在这里,可我从来没有真正看见它过。」
晶晶兴奋地cHa话:「我也有这种感觉耶!但每次想到,很快就忘了,好像记忆被擦掉一样。」
我只是笑笑,没解释。事实上,我知道原因。只有需要花店帮忙的人,才看得见它。这是猫先生告诉我的。
?有些人,一辈子只有一次走进来的机会;有些人,却能天天进来。这是缘份,猫先生说的。那麽,是否代表玫瑰和阿树的缘份未尽?
我转头看着猫先生,牠此刻依旧半眯着眼,装作听不见我们的谈话,可那微微抖动的耳尖早已出卖牠了。
三sE小猫乖乖地坐在牠身边,沐浴在一块斜sHEj1N来的yAn光里,毛发闪着柔软的光泽,像一颗温暖的小行星。
我们聊到傍晚。玫瑰看了看时间,阿树还没回来,只好先走。
「你们记得和阿树一起来看演唱会喔。」然後她洒脱地转身离开。
对於今次她过来碰不见阿树,我一半替她觉得可惜,一半却害怕阿树会因为她动摇。矛盾像cHa0水一样涨起来,让我坐立不安。
晶晶看了我一眼,忽然说:「小雪姐姐,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的。」她的语气,像是早已看穿我心底的暗处。
我笑着摇头,「好啦,别说了,先把这里收拾一下。阿树应该快回来了。」
这时,猫先生伸了个懒腰——那姿势像一条缓慢展开的丝带,背弓得像小桥,四爪踏地,尾巴翘得笔直。牠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你的心情,连花都听得见。」
我刚要反驳,牠已经带着三sE猫晃出门,留给我一个欠揍的背影。
晶晶不久也离开了。花店里忽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像自从来到这里,我还没真正独处过。
我把花一束束整理好,检查水盆的水量,最後坐在阿树常坐的那张椅子上,等他回来。
花架上,一束六月菊安静地立着,旁边是一束彼岸花。六月菊——离别;彼岸花——永不相见。它们并肩而立,像在用不同语言说同一件事。空气里,有种压抑的孤单感。
我盯着它们看着看着,竟感觉自己像被一GU力托起,轻得像要飞起来。四周的颜sE渐渐模糊,我看见自己还坐在椅子上,可同时又漂浮在半空。
彼岸花忽然燃了起来,火舌像红sE的丝带,瞬间蔓延到六月菊,再烧向花架上的每一朵花。
花店在火里。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想动,却像被冻在空气里。
热浪b近,我的眼睛被灼得生疼,心却更痛。
?这家花店,不只是店,是我们的家,是我和阿树、猫先生的交集之地。看着它在火中崩塌,我感到一种几乎撕裂的空虚。
火舌T1aN舐过柜台,墙上的时钟掉落,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玻璃瓶在高温中爆裂,碎片像雨一样落下。花瓣化成一缕缕烟,像灵魂被cH0U离。
我想,如果这是离别,那一定是迟来的——像六月菊的花语一样,不是因为要走才告别,而是因为已经失去,才想说那句再见。
火越烧越旺,我在浓烟里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近,又很远,像隔着水面传来。
那声音有点像阿树,也有点像……梦里出现过的那个男子。
我用尽全力想伸手去抓住,可指尖却只碰到一片滚烫的空气。
然後,一切都被火光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