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辰区三院的门诊大楼一早就挤满人，自助挂号机旁泛着淡蓝的光，号码向前跳，空调把药水味和消毒水味搅在一起。
宁语把外套扣好，口罩压到鼻梁，坐进骨科候诊区最靠边的位置。
墙上的情报屏循环播新闻，底端跑着城市讯息：
【今日焦点：0719事件周年，部分型号灵子曾被召回检测——官方未公布详情。】
字条划过去，没人多看第二眼，旁边两个年轻人压着声音窃窃私语：「昨晚那段公主抱我看了三遍，挺——」「你小声点，这里是医院。」那句话收住了声浪，空气又回到规矩里。
叫号灯亮起，他进诊间，医师是个四十出头的nV医，语速快，手很稳：「走路给我看一下。」宁语扶着墙，把重心慢慢移过去。医师蹲下身，指腹沿着内外踝m0到最肿的那一圈：「会痛几分？从零到十。」
「四到五。」
「翻转和背屈。」她托住他的脚跟，示意他往上、往下，关节附近的冷光扫描跟着走位，屏幕即时出现一圈圈的灰白影像。
「韧带完整，关节腔少量积Ye，算轻扭伤。」她抬眼，「你昨晚冷敷了吗？」
「有。」
「今天开始改热敷，时间控制在十五到二十分钟，间隔至少四小时。不跑不跳，楼梯也别快。」她在处方上圈了两笔，「药膏一天两次，晚上加一片理疗贴；这个是热敷贴，餐後用。护具换这一款，薄一些，活动度会好很多。」
出诊间，取药窗口前排着短短一队。这时候，林琛从楼梯那端走来，外套乾净俐落，手里提着资料袋。没有客套，他把表格摊开，指着其中一栏：「这里签名。保险代码我已经填好，报销b例按高段走。」语气平和却很有掌控感。
「谢谢。」宁语拿笔，手指因为握力不足划了一下歪，他刚要收回，笔已被林琛另一只手稳住，力度刚好，不重不轻。签好名，窗口叫到他的号，林琛自然地往前半步挡住後方视线，帮他接过药袋再换手递回。
人群里有人认出宁语，鼓起勇气靠近：「可以合照吗？我很喜欢——」
「抱歉，他今天来复诊。」林琛侧身，声音不高，却让对方退了一步。他没有摆脸，只用最恰当的距离把场面放回秩序里。
从医院出来要穿过一段露天长廊，冬yAn不刺眼，风掠过走廊的钢扶手，留下一段金属轻响。林琛把护具盒从宁语手里接走：「别提重物。车我停在侧门，你先上车，我去取票。」
宁语看他一眼，想说不必，终究只说了句：「劳烦你。」
「你知道我不介意。」林琛把那句话说得很平常，像行程安排，却把很多年轻时的事一并放回到两人之间。
下午两点多回到家，门磁轻响後关上，屋内的光线只剩窗外洒进来的一层薄亮。律站在走廊那端，银白的发在光里显得安静，他先看了看新的护具，又看向宁语的脸sE。
「复诊怎麽说？」他把声音压低。
「一周内别跑，热敷。」宁语把药袋放到茶几上，「医生说晚上贴理疗贴。」
林琛跟着进门，扫了一眼客厅的布置，目光在律身上停留了几秒，眼神变得锐利。
「听说之前有检测员来过？」他直接问道。
「嗯，例行检查。」宁语简短回答。
林琛走向律，语气变得冷y：「检测结果如何？」
「一切正常。」律平静回应。
「正常？」林琛冷笑，「昨天那个过分亲密的拥抱，这叫正常？」
律的红瞳闪了一下：「我只是在保护我的主人。」
「保护？」林琛b近一步，「还是在满足你自己的私慾？你那些过分关注的眼神，那种超出程序的温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琛学长！」宁语站起身，「你说什麽？」
林琛没有看宁语，Si盯着律：「我在问他，一个灵子，凭什麽对主人产生这种程度的执着？你的程序里有这种设定吗？」
律静静看着林琛：「照顾主人是我的职责。」
「职责？」林琛的声音更冷，「职责不包括那种眼神，不包括过分的温柔，更不包括公主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他的那种...情感吗？」
空气瞬间凝固。
律第一次直视林琛的眼睛：「你呢？你对他的感情就很正当吗？还是你已经忘记了三年前你是怎麽离开他的？」
宁语震惊地看着律，律怎麽会知道他和林琛的过去？他从没提过他们曾经交往，更没说过三年前的分手，这些记忆他埋得很深，连最亲近的朋友都不知道。
林琛的眼神变得复杂，没惊讶律为什麽知道自己跟宁语的过去，也没有否认，只是冷冷地说：「至少我是人类。我有Ai的权利。」
「人类就一定b灵子高贵吗？」律的语气依然平稳，但话语如刀「至少我从不隐藏自己的在意，不像某些人，明明在意却要装作只是朋友，还为了现实因素抛弃他。」
宁语的心跳加速，律说的每一句话都JiNg准地戳中了他和林琛分手的痛点。但律怎麽可能知道得这麽详细？
「你！」林琛往前一步，拳头握紧。
「停！」宁语冲到两人中间，「都别说了！」
他看着林琛和律剑拔弩张，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是多年的朋友，一边是...他停住思绪，不愿深想律对他来说是什麽。
林琛深x1一口气，退後一步：「语语，你要小心！灵子的情感模拟再b真，也只是程序，不要被骗了。」
说完，他拿起外套转身离开，临走前再次看了律一眼，眼中满是警告。
门关上，客厅陷入沉默。
宁语靠着墙，心情复杂，刚才的对话揭露了太多东西，林琛对他的感情，律对林琛的嫉妒，还有他自己无法否认的事实：他确实在意律。
「哥哥，对不起。」律低声说，「我不该和他争执。」
宁语没有回答。他在思考刚才律说的话「至少我从不隐藏自己的在意」，律承认了他的在意，但这种在意真的只是程序吗？
更让他困惑的是，当林琛指责律对他有感情时，他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想要替律辩护？
门关上，玄关恢复清寂，律站在原地，像在计算应该说什麽，最後只道：「我来换护具。」语调很稳。
宁语坐到沙发，抬腿，魔鬼毡第一次没有拆动，他把呼x1压下去：「好。」
律蹲下，双手先托住脚跟，把脚踝悬起，再从外侧把护具一点点松开。新护具放到旁边，他cH0U出热敷贴，放到茶几角落：「饭後用这个，不要直接贴到红肿的地方。」他说话的速度b平时慢些，像是怕一个音节压到哪里。
护具退到一半，皮肤露出来，一圈压痕微红，律的手掌在边沿收住，指腹仍不可避免擦到脚踝内侧，那处皮肤发热，温度隔着薄薄一层空气仍传过来。
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压抑什麽冲动。他想要更温柔地抚m0那块红肿，想要减轻宁语的疼痛，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越界。
就在那一念头浮起的同时，他的系统自动启动了约束机制：
【警告：行为模式偏离标准范围】
【启动安全模式：限制过度接触】
律深x1一口气，强迫自己退後。
宁语把K脚落回脚背，抬眼看他：「拿药膏。」
律转身去拿，药盒盖开合的清脆声响在安静里格外清楚。他的动作b平时慢了半拍，像在重新校准每一个指令，刚才那种想要更亲近的冲动确实超出了他的标准程序范围。
宁语自己抹药，动作利落。擦完，他把空管丢进小篮：「谢谢。」
律点头，退开半步。沙发背後的墙上投着窗外的光影，慢慢移动。
「律。」宁语忽然开口。
「嗯？」
「昨天检测的时候...」宁语顿了顿，「你会紧张吗？」
律沉默了一会儿：「会。」
「为什麽？」
「因为不想被带走。」律的声音很轻，停顿了一下，「不想离开你。」
这句话让宁语心中一震，这不是灵子的标准回应，这是真实的情感表达？
但理智告诉他，这可能只是高级灵子的语言模拟，他努力说服自己：「律只是学会了更人X化的表达方式，这不代表他真的有感情。」
「那现在呢？还会担心吗？」
律摇头：「不会了，因为你保护了我。」
又是「保护」这个词，宁语发现自己开始分析律的每一个用词，试图判断它们背後是程序还是真实的感情，但更让他困惑的是，为什麽他这麽在意律到底有没有感情？
如果律只是一个灵子，他为什麽会在检测员面前撒谎保护他？如果律真的对他有感情，他又该如何面对？
宁语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他越是试图说服自己律只是灵子，就越是在意律的每一个反应。
也许，林琛说得对，也许，他真的被骗了，但如果这是被骗，为什麽感觉这麽...温暖？
宁语低下头，不知道该怎麽回应，他确实在那一刻选择了保护律，但他不想深究这个选择背後的动机。
夜sE压住了窗外的光。两人各自沉默，但这种沉默不是疏离，而是一种微妙的理解。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宁语需要时间消化。律知道他的过去，律会反击林琛，律那些超出程序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