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两通婴灵打来的电话
第一次听见那个声音,最早可以追溯到小学毕业前,只是时隔久远,印象已经模糊。她只记得,那时刚搬家,母亲好像生了病,住了院,她在医院陪着妈妈,到了半夜,忽然被人摇醒,但病房微光黯淡,她没看到任何人,正以为是错觉,却被一个从後面冒出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就是那个小孩的声音,说了一句:姊姊,你为什麽不去Si?
那时她吓坏了,在病房里放声大哭,吵醒了很多人。隔天母亲就出院了,之後她偶尔还是会冷不防地听到那个声音,有时在家听到,有时则是在学校,不分日夜都有可能,让她很是困扰,也惊动了学校老师,然後透过老师的传达,母亲才得知此事。
「看来,终究还是得帮你戴上这条链子才行。」那天,系上手链时,母亲是这样说的。
手链是编织严密的金属丝线,非常牢靠,上头有一枚金属坠子,刻着几个极其微小的梵文,但她不知道内容。母亲为她戴上时,特别提醒,无论何时何地,手环都不能离身。
说也奇怪,从此以後,她真的有很多年时间,再没听到过那个声音,一直到大约半年前,高中毕业前不久,她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一个小男孩。
「多大年纪?」虞小茜立刻问。
「大约五岁左右吧,还没上小学的那种小孩。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很可Ai。本来他一直在地上玩玩具,自己玩得很开心。可是当我走过去时,他忽然停止动作,抬起头,用一种很凶的眼光看我。」玫瑰说:「从那次之後,我又开始会听到那个声音。我觉得那句话,就是那个男孩在对我说的。」
从那天起,她更重视那条母亲给她的手链,小心翼翼,就怕碰坏。然而今天跟鱼头逛街时,明明没有任何异状,但走在街上,手链却忽然断开,这让她非常不安,连忙捡了起来。本来想着隔天要去买条链子,好将那块梵文坠子重新串回去,哪晓得一回到家,耳里就又听到那个声音,而且愈来愈清晰,语气也愈来愈强烈。
再接下来,她就处於一种理智与幻觉冲突的状态,若不是虞小茜来得及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事。
想了想,虞小茜又看看玫瑰,犹豫了一下,这才说:「欸,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可以吗?」
「嗯?」
「你拿过小孩吗?」
「你taMadE虞小茜,这是什麽白痴问题?」玫瑰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她抓着小抱枕砸向好友,大声嚷着:「要不要去一趟妇产科,老娘可以证明给你看,我不但没拿过小孩,老娘还是taMadE处nV咧!」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委屈,交过一卡车男友,结果没人要碰你,你也真是够辛酸了。」虞小茜笑着躲开抱枕,还不忘再损几句。
「碰你老妹啦!」这次玫瑰丢过来的,是一包刚刚用来擦血的卫生纸。
「好啦,我也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虞小茜努力克制笑意,说:「毕竟好端端的,又无冤无仇,你居然会招惹上一只婴灵,这怎麽说都有点不合逻辑。」
「婴灵?」玫瑰有些毛骨悚然。前阵子撞邪的谢歆雅差点没命,她还幸灾乐祸,哪知道相隔不过一个月,自己就遇到更邪门的东西。
「难产的、流产的,只要是已经投胎,却无法顺产而Si的小孩,都可能沦为婴灵。」虞小茜说:「但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只要小孩不是你的,这笔帐就算不到你头上。」
听着,玫瑰还是非常不安,她左思右想,然後说:「不对,我可以肯定,我真的没有拿过小孩,而且这件事绝对与我无关。」她生气说:「当年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也才小学六年级耶,我是要怎麽堕胎啦!」
「所以罗,问题出在那家医院,而不在你身上。」虞小茜安慰她:「既然如此,那你就可以放心了,一切等天亮之後再说。」
既然厘清了来龙去脉,又确定跟玫瑰没有因果关系,虞小茜安心不少。隔着茶几,她在另一张椅凳上坐着,正想拿手机出来看,玫瑰却忽然问她:「对了,你觉得鱼头怎麽样?」
「鱼头?」虞小茜哑然失笑,没想到她不问,玫瑰自己却聊开来。她说:「人还不错,虽然有点懒散、贪吃、废话多,但该做的本分都做得很确实,算得上是个好人。」
只是他会坐在鬼门前,把欣赏鬼差引渡亡灵的工作当戏看。虞小茜觉得这个最好别提,以免吓坏玫瑰。
「当男友的话呢?」玫瑰兴冲冲地问,眼里的光都掩盖了额头的伤。
「这我哪知道?」虞小茜耸肩。
「这样吧,你也努力一点,之後我们就可以两对一起出去玩了,你觉得怎麽样?」
「你是不是把脑袋撞坏了?」虞小茜笑骂:「你想自己跳坑就请便,我可不奉陪!」
玫瑰大笑,几乎都快忘了原本笼罩的Y云,她跳下椅凳,问:「欸,你这儿有没有厕所?」
她还没问完,脚步跨出白米围成的圆圈,那瞬间虞小茜脸sE一僵,急着伸手将她拉回来,但却已经差了一秒钟。
砰地一声大响,原本关紧的铁门被用力捶响,金属敲击声回荡在g0ng庙里,刮得两人耳膜生疼。
「快坐好!」虞小茜不及细想,拉着玫瑰重新坐下,然後打开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铁盒,手指沾了里面的香灰,在玫瑰的左右肩各点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剑指横斜,蓄势待发。
然後又是第二声剧烈的砸门,在深夜的静谧中尤其巨大,她二人都觉得耳里轰然,差点站不住脚。
「放心,那东西进不来。」虞小茜手一甩,掌心握着一枚八卦小镜,正对着门口。说:「那家伙要是敢进来,老娘一剑劈Si祂!」
玫瑰全身缩在椅凳上瑟瑟发抖,早就说不出半句话,只见门边的粉墙上,先前用香灰拌朱砂写下的咒文隐隐泛起灵光,阵纹透出,连带下方摆着的七星剑都漾起光泽,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大门,屏隔了来自外界的冲击。
然後是第三声震响,轰得铁门嗡嗡,彷佛连房子都在震动,天花板竟落下点点灰尘。虞小茜sE厉内荏地稍退一小步,她咬着牙,护在玫瑰身前,单手剑诀指门,另一手紧攥着挂在脖子上的元灵石项链。
这是她现在仅有的凭藉。
那三声过後,外头忽然沉寂下来。又等了好半晌,确定没有异状後,虞小茜暂时松口气,才发现自己早已冷汗满背,两腿僵直得有些不听使唤。
「祂好像退去了。」不敢大意,虞小茜又在地上补了一些白米,特别提醒玫瑰:「你今晚就算把膀胱憋破了,也不能走出这个圈圈。」
「那……那就是婴灵吗?」玫瑰声调中还颤抖着。
「说是婴灵,但所有邪灵都差不多,祂们没有实T,只仰仗着一口怨气来维持。也因为没有实T,所以要害人的时候,能用的方法也不多,说穿了就是那几招,没什麽好怕的,只要心正,那就诸邪不侵。」虞小茜强自镇定地说着。
「真这麽简单?」玫瑰还有些不信,问她:「小茜,你真的都不怕啊?」
「怕啊,但我怕的东西跟你们不太一样。你们害怕,是因为那些邪灵来自另一个未知的世界;而我害怕,是因为明知道邪不能胜正,却没有能打败对方的能力或勇气。」她挡在玫瑰身前,双眼直盯大门,沉声说:「但就算是这样,祂也太嚣张了点,这儿是太一g0ng,是娘妈的地盘。不管神明在不在,至少我还在。」
甩着剑指,她狠狠地说:「有本事就冲进来,大不了大家同归於尽。」
她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为了壮胆而说这样的场面话。事实上,太一道中确实有些极为霸道的术法,尤其太君五行阵中,金阵就是一种刚猛无b,却可能反噬於己,导致两败俱伤的法门。术法不难,古籍中也交代分明,只是虞小茜从没演练过,她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下去赌。
又等了片刻,外头已经不再有任何动静了,她才放下心来,呼口长气,看看地上那圈米,心想果然老招还是最管用,只是苦了两个人的膀胱。
正想着,玫瑰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愣了一下,接了起来。电话中的人说话声音极小,虞小茜靠在旁边也听不见内容,然而玫瑰应答两声後,原本稍微恢复的JiNg神却委顿下来,她两眼变得朦胧迷离,好像魂魄都被cH0U离了,连虞小茜叫了她两声都没听见,却自顾自地起身。
见她踏出一步,又要跨出白米圈,虞小茜心头一惊,急忙一把夺下电话,按下扩音键,电话中赫然是个稚nEnG却沙哑的声音,用诡异的语调反覆说着:「出来啊,出来,来外面,我带你去Si……」
「你taMadE!」虞小茜B0然大怒,电话丢在桌上,抓起一把香灰在掌心,狠狠朝着桌面一拍,烟尘起处,那支手机竟扬溢出一GU淡淡的邪灵煞气,旋即被香灰的灵力给蒸散。
「我……」手机被夺,电话挂断,还兀自站在那儿的玫瑰怔然而醒,一脸错愕。
「还真是taMadE无孔不入耶!」虞小茜心头还在悸动,但更多的却是气愤。她看着桌上那支满是香灰的手机,正想解释,结果K子口袋里略有异样,换她的电话震动起来,但来电显示则是「老板」。
「喂?」猜想大概是徐聿也不放心,才打电话来关切。虞小茜一接通,果然听到那边传来徐聿温和的语气,问她现在状况如何。
「还好,但我还是感应不到娘妈,很奇怪,都已经待在g0ng庙里了,可就是察觉不到祂的存在。」虞小茜皱眉,说幸好身上还有元灵石,不然等於手无缚J之力了。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毕竟光凭你一个人,是救不了全世界的。」徐聿叹气说:「你今年才十九岁,难道打算这样降妖伏魔一辈子吗?」
听他说这句话,虞小茜没有接口,她心知肚明,自己这几次的遭遇都很凶险,能苟活至今,除了娘妈保佑,当然也靠了不少狗运,如果真想平安长命,她最好听从徐嘉甄的话,彻底关了太一g0ng。
但关了之後,娘妈的香火怎麽办?那些还需要她去帮的人,他们又怎麽办?
「能救一个是一个。」虞小茜回答徐聿,同时也是提醒自己。
「就怕你救不了别人,还把自己也搭进去啊。」徐聿忧心忡忡的语气,问她:「那玫瑰呢?她还好吗?」
「还可以啦,一点皮外伤……」虞小茜边说边点头,但忽然又是一愣,耳里还听到徐聿用放心的语气,说:「那就好,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什麽危险了,就算有,有你陪着她,至少安全一点。」
「你怎麽知道她跟我在一起?」虞小茜口气瞬间一变,她手叉着腰,脸上露出不耐烦,「啧」了一声,说:「我也挺佩服你的,居然会用电话来蛊惑人心了,是怎样,这年头连妖魔鬼怪都知道要与时俱进了,是吗?」
听她这麽说,徐聿原本的声音也变了,他发出窃窃的笑,声调宛如金属摩擦般嘈杂难听,最後笑声渐淡,只剩气音一般,又像隔着很远的距离在说话。虞小茜听见电话中说:「你会跟她一起Si……你会跟她一起Si……」
「噢,是吗?」虞小茜丝毫不惧,反而嘲讽说:「来啊,祢进得了太一g0ng的话,我们两个洗乾净脖子等祢来索命,怎麽样?进得来吗?哈哈哈哈……」
她纵声长笑,整个g0ng庙忽然灯光闪灭,跟着门窗地板就像捱了一记重重搥打,又像一颗炸弹在头顶落下,砰地巨响,让人头都晕了。骤然爆响的力道,震得g0ng庙里的摆设东倒西歪,虞小茜立脚不稳,险些摔倒,连玫瑰也吓得尖叫,全身瑟缩在椅子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