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钟响时，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离开。我和郭欣亚她们说了一声，她们立刻就明白了，没多问，收好东西後就和夏思承一起离开。
我动作刻意放慢，边收笔电边注意着讲台的方向。眼角瞥见赵佳薇走了过去，背挺得笔直，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参考资料。
我没跟着上前，只是留在原位，假装还在收东西，不想卷进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老师，关於这次的个案分析，我这边有些地方想请教??」她的语气稳定，也还算礼貌，但明显是准备好的。
我刚把电源线收进包包，就听见白知珩语气平静地说：「我等一下有事，下次处理。」
赵佳薇一愣，话还没讲完。她抬眼看向白知珩，发现他正看着我。
於是她也转过头，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我：「??」
「好的，那我再找时间约您。」她得T地笑了笑，转身回座位收拾，视线却不时朝我这边投来。
我正犹豫要不要也假装刚收好，就看到白知珩在讲台边，用那双冷静的眼睛看着我。
他开口道：「走吧。」
??看来没办法装了。
「??好。」我点点头，起身跟上他。
直到走出讲厅门口，我都能感受到赵佳薇锐利的视线。
现在我内心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完了。
我们走在教学楼的长廊上，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放大。
「等等有课吗？」他边走边问。
「下午三点有一堂。」
「那现在跟我回事务所，可以吗？」
「好。」
走到转角时，我忍不住开口：「??今天要做什麽？」
他瞥了我一眼，「警方寄来了证物备用档，我们要回去分析。」
他没再多说，转身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我快步跟上。
教职员停车场离教学楼并不远，我下意识绕到後座的车门前，手才碰到门把，就听见他在前方淡淡开口：「坐前面。」
我愣了一下，还是绕到副驾那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外头的喧嚣立刻被隔绝，车内安静得只听得到冷气出风口的声音。空气里有GU淡淡的木质香味，不是香水，而是像经过yAn光晒过的书页和乾净的皮革混在一起的味道，很克制、没有多余的甜气，乾净得像他本人。
我系上安全带。
白知珩启动引擎，没有马上说话，只调整了一下後照镜，然後才说道：「刚好这周调查告一段落，他们把目前掌握的文字纪录、通讯备份、初步访谈的录音副本都整理好了。」
他说着，汽车缓缓驶出停车格。驶离校园後，先是经过几间熟悉的店面，便利商店、早餐店、还有校门口那间永远排队的手摇饮。
「我们会很常去现场吗？」我望着窗外问道。
他直视前方，摇摇头，语气平静：「不是常态。我们通常只做分析，不直接参与查案。去现场只是为了掌握第一手情况，有时语言证物需要即时处理，会b较准确。」
他顿了顿，又说：「那天是因为案发时，我第一时间离现场最近。」
接着他说了一句，语调没什麽变化，却让人一时之间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话：「而我是教授，要维护学生。」
我偏过头，看着他略显冷淡的侧脸。
我发现，他总是选择用最冷静的方式陈述立场。就像他现在说这句话，不知道是关心，还是责任。
也许两者都有吧。
我闭上眼，靠回椅背。汽车在路口等红灯，我的肚子在这时轻轻地叫了一声。
我睁开眼，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
「饿了？」他问。
「有点??」
废话，现在是中午当然会饿。
他看了前方一眼，语气平淡：「等一下有条街停一下，你下去买点东西。」
於是车子又拐了几个弯，开到了一条开设很多店面的街上，他找了个路边停车格停好，让我下车。
我正要打开车门的手顿住，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偏头看他：「你不吃？」
「晚点吃。」他说，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先处理你自己。」
「喔??」我点点头，下车关上车门。心想：这人都不会饿吗??现在是中午耶。
我朝这条街观望了下，发现这里有很多小吃店和餐馆，食物的味道混在空气里，闻起来让人更饿。
白知珩看起来不像会知道这种地方的人。
虽然如此，我最後却走进了前方的超商。毕竟太难选了??而且我怎麽敢买，然後自己吃的很开心？
我站在便利商店冷藏柜前，看了一眼架上的三明治，又想起他说「晚点吃」。
难道??他是工作不吃东西的类型吗？可现在算工作吗？
我伸出手，停顿了一下，最後还是只拿了自己的手卷。
上车後，我绕到副驾坐下，刚系好安全带，就感觉到一GU视线。我低头准备拆包装，然後发现他正盯着我手上的手卷。
我抬起头，小声问：「……你要吗？」
他没有接话，只是转回去看前方，启动引擎。
「你只买这个？」
「嗯。」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手卷，有些心虚道：「有点不知道要买什麽??就买这个了。」
他没有多评论，只是点点头，发动车，开了一小段後，忽然开口：
「这里不是学校，不用太拘谨。」
我转头看他一眼。他还是看着前方，表情没什麽变化。
「好??」我轻轻咬了口手卷。
原来他都知道啊??
我突然发现，或许他真的没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冷淡。
简单吃完後，我收拾了下包装纸。盯着窗外，看着光线一格一格从玻璃掠过。
随着道路越开越宽，车流也变得稀疏。远处的建筑开始拉高，从低矮透天到一栋栋褪sE的公寓，再到玻璃窗反S着夕yAn的商办大楼。
我们在红灯前停了一次又一次，车内没有再对话，只有冷气持续运转的声音，还有音响里低低流淌的古典乐。
後来他转进一条b较小的巷子，两旁是外墙刷白的老建筑，门前种着几株早已枯h的盆栽，窗户大多拉着帘子。
终於，大约二十分钟後，汽车缓缓停下。他才再次开口：「到了。」
我们下车的地方，是一条几乎没有路灯的小巷，四周静得出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车鸣。这一带不像是有人会设办公室的地方，更像一片被城市遗忘的边角。
我边走着，忽然想起迈尔斯说过事务所离学校很远的话。
白知珩走在前头，在一栋六层楼的纯白建筑前停下。外墙很乾净，没有招牌、没有信箱，也没有任何一盏灯亮着，除了最上面那层，有一道细微的光线从百叶窗缝隙中透出。
他刷了一张卡，铁门无声往上滑。
直到电梯抵达六楼，门一开，先是一个不大的玄关空间。墙面与地板同样是乾净的雾白，只有一扇深sE的门，旁边嵌着一个小型门禁萤幕。
白知珩刷卡，指示灯转成绿sE的同时，他侧身让开：「进去吧。」
我迟疑了一下，才跨过那道门槛。
里头的空气明显更冷，一GU近乎无菌的清净感扑面而来，让我下意识放轻脚步。
他在我身後关上门，把手中的资料放到办公桌上，顺手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接着抬眼看向沙发区：「迈尔斯，你先带她熟悉一下这里。」说完，他拉开桌旁的cH0U屉，拿出一个随身y碟接上电脑，像是在确认系统备份。
迈尔斯慵懒地应了声，貌似刚睡醒。他整个人随意斜躺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扶手上，皮鞋还没脱。
我站在原地，视线快速扫过整个空间。雾白的墙面和石材地板乾净得像新铺好一样，放在桌上的资料叠在一起，没有任何一丝角度偏差。
这也??太乾净整齐了吧。
我下意识抬起脚擦了擦地毯边缘，接着迈尔斯的声音从最内侧的沙发区传来。
「Hey！又见面了，乔语。」此时他已经起身，热情地朝我眨了眨眼，嘴角挂着他一贯的笑。
「你好。」我朝他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他走过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朝我扬了扬下巴：「eon，进来呀，这里又不是无尘室。」
「??」其实也差不多吧？
我又擦了几下鞋才敢踏进去，迈尔斯朝我招手：「Alright，tourtime！」
我看了眼白知珩，他的视线正专注地盯着电脑。
我跟在迈尔斯旁边，开始观察起这里。雾白的墙面和天花板，地板是雾面石材，踩上去没有半点声响。头顶的线型灯一排排嵌进天花板，光线明亮却没有温度，全是冷白光。
我们经过一整面深sE书柜，里面的档案排得角度JiNg准到近乎偏执，连标签字T都一模一样。
「看到了吧，这就是强迫症的天堂。」他语气夸张地说：「Trustme！千万别乱动，动了就要摆好。不然会有人默默地纠正你，那b骂人还可怕。」
我望着这面书柜，点头如捣蒜??这的确很有白知珩的风格。
再往前，靠窗的高脚桌上摆着几张摺角的便条纸、一杯喝到一半的咖啡，旁边还有一台小冰箱，窗边放着几盆长得不错的植物。这是我目前看到唯一不「一致」的地方。
「那边就是你的位子。」他在一张离白知珩不远的办公桌前停下，椅子上放着新的笔记本和笔，「恭喜，现在你算这里的一份子了！weletothejob！分析助理小姐。」
「谢谢你。」我在那个位置坐下。发现整T空间还算宽敞，但不到三分钟就参观完了，事务所的范围是只有这一区吗？我不太确定。
我还在打量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其他人呢？」我小心地开口，「呃就是，你们的??同事？」
迈尔斯靠在我桌旁，两手一摊：「你现在看到的，就是fullteam了，literally。」
我愣了一下，转向白知珩，他还在确认档案。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瞥了这边一眼：「我的事务所不需要太多人。」
接着迈尔斯夸张的张开手，嘴角往上g，「所以你的到来是历史X的一刻啊！我们终於有第三位员工了，你完全不知道我忍受只有他跟我两个人的办公室多久了。」
「……」我忽然有点同情他。
「Seriously，有人可以来让事务所增加人气，这值得开香槟庆祝。」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我的肩膀下意识一僵，但很快又放松。
他的语气真诚到让我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这里和我想像中的事务所，很不一样。
「迈尔斯，案件资料呢？」白知珩的声音冷冷cHa进来。
迈尔斯闻言，长长地「噢——」了一声，却笑着走到离我不远的大桌边，双手摊开，指着桌上那些资料：「Ofcourse！都在这里了。」了。」
「文件、扫描档、警方初步纪录，还有一张让人心情很差的遗书副本。」
接着他转头看向我，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菜单：「提醒一下，这可是你的第一份正式分析喔。需要先庆祝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
这人怎麽可以在什麽时候都这麽乐天？
「跟你说。」然後他凑近我，「语言分析可没那麽浪漫，大部分时候都像在考古。」
这时白知珩拿着随身碟走过来，朝我轻轻一点头，像是示意我过来桌边。他扫视桌上的资料，确定都齐全，打开其中一份文件夹：「我们先处理遗书的部分。」
「好吧，正事重要。」迈尔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