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行再次造访顾沈的识意中心。
这一次，他没带任何搜查令，也没有助手随行。
秋雨细密，落在玻璃门上时发出轻响，彷佛滴落在一层极薄的情绪表面。齐知行静立门外片刻，才伸手推门。里头安静如故，只剩时钟的滴答声与台灯下笔记纸翻动的细微声响。
顾沈抬头，见是他，神情未有波动，语气甚至略带温和：「你又梦到了？」
齐知行走近几步，拉开椅子坐下，沉默片刻後道：「不只梦。最近有些画面，白天也会闪回。像我正在做某件事，但下一秒却觉得不是我在做。」
顾沈没有立刻回应。他目光落在齐知行的手，那只曾经坚定执法、如今却微微颤抖的手。
「你开始经历同步了。」他说。
齐知行蹙眉：「你是说……我正在与那个模仿者同步？」
顾沈摇头：「与你内部尚未显现的，另一种意志。」
窗外雨势加剧。
齐知行翻开带来的资料夹，里面是几张模仿者现场遗留的照片。每一张血迹斑斑的画面下，都附上一句语句：
「你看到的，不是我。」
「我只是在照做。」
「他让我这麽做。」
「你觉得这些话，是某种格式化语句？」齐知行问。
顾沈盯着那几张照片，沉Y片刻：「这不是凶手想说的，而是系统X语言残留。」
「系统？」
「创造者系统，或者说，一种心理结构的程式残余。它不属於个T，但会在潜意识里，植入行为模板。」
「所以，这些杀人者……不是真正在做选择？」
「他们的手在动，但选择，是某个程式的回圈结果。」
齐知行低声咒骂一句，疲倦地r0u着额角：「那我呢？你觉得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顾沈缓缓起身，走到书柜前，cH0U出一本厚重的旧书，翻开一页递给他。
上头是一段曾在创造者内部资料中出现过的文字记录——
「被选中的执行者，不会是最聪明的人，而是最能承受人X多重面的容器。」
「这是你？」齐知行问。
「过去是。」
「现在呢？」
「现在我不知道。」顾沈注视着他，声音低沉。「或许换成你了。」
夜晚来临。
齐知行回到住处後，打开音响，将手机关机。他不想再接任何人的电话，也不想听任何推演分析。
他的脑中，仍回荡着白天顾沈说过的那句话：「你开始同步了。」
他坐在书桌前，翻开日记本。里头除了追案记录，还有数则他最近写下却从不回看的文字：
——「我记得那把刀的触感。」
——「他Si前的眼神，好像在求我停下来。」
——「但我没有。」
他本以为那是恶梦投S。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不再能明确区分，这些回忆属於他自己，还是某个模仿人格的残影。
突然，门铃响起。
他一惊，cH0U出手枪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
是顾沈。
「这麽晚，你来做什麽？」
「我想你应该看这个。」顾沈手里拿着一支USB随身碟，语气依旧平静。
「里面是什麽？」
「一段录影。你看完，或许就知道，为什麽我们都逃不了这个循环了。」
齐知行打开随身碟。
萤幕上播放的，是一段已被剪辑的监控画面。时间标记是两年前。
画面中，一名男子将一个贪W官员带入暗室，用相同手法「审判」——先b其供述，再以JiNg确手段终结。
他看不清那人脸。
直到最後，画面定格於镜子倒影。
那倒影中的人，正是齐知行自己。
他全身一颤，倒退一步，差点失声。
「那不是我……」
「我知道。」顾沈站在他身後，低声说：「那是，已经在你T内苏醒的另一个你。」
「这怎麽可能？」齐知行声音沙哑。
「创造者并未结束。它只是换了承载T。」
「你早知道？」
「我猜到了。但我没资格g预。」
「为什麽？」
顾沈声音低微如夜风：「因为你现在，才是真正的审视者。」
一整晚，齐知行没有阖眼。
天未亮，他坐在窗前，手握着那支USB，思绪翻腾。
过去他自认能分辨真相与虚假，正义与邪恶，但如今——连自我都开始模糊。
顾沈曾说，审判的真正意义，不在惩罚，而在「看见」。
但若看见的，是自己变成了怪物呢？
他轻声自语：「我愿意看见，但我能承认吗？」
窗外，第一缕晨光划破长夜。
他终於站起身，拨了通电话：「顾沈，我们该谈谈——从你当年怎麽走出来开始。」
顾沈的声音隔着电话响起，依旧沉静：「我没走出来。我只是，把路让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