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临川有鱼 > 章九十三就只捡得两具焦屍了
    火光漫天,浓烟如兽般扑卷四方,逢醉楼正楼已半塌,横梁燃烧作响,烈焰T1aN舐屋梁,如地狱张口。

    二楼偏厢内,赵有瑜半身被横倒的木架压住,额角淌血,眼前炫光扭曲。她勉力睁眼,犹记得自己正与赵有煦在局促谈话,浓烟从脚下忽而密布漫开,遮蔽了视线,火势迅速四散。

    她耳鸣得厉害,四周像蒙了一层厚重的嗡鸣声,火焰在墙上跳动,如妖似魅,灼热几乎将皮肤一层层剥开。

    「小鱼儿!」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像是从记忆里冲破火海翻涌而出。

    她回头,真的看见了……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再来找她的人。

    满身烟尘,眼底写着她从未敢奢望的急切与惊惧。

    「哥……」她声音发哑,眼里含着燻出的泪与难以置信,「你怎麽……」

    她下意识地推着他,力气却像羽毛落雪,「你快走!不要管我……」

    赵有煦根本不听,双手颤着掀开那压着她的焦黑木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却y是咬牙没吭一声。

    「我们一起走。」他低声说,像是说给她,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走不动了……你快走……」她仍在挣扎,嘴里念着乱七八糟的名字,「桑槿呢?阿春……喻南岳在哪里……」

    「闭嘴!」他的声音一沉,第一次不再让她逃避,「说了要走就一起走!要Si也一起Si!」

    说完,他强行将她拖起来,两人摇摇yu坠地撑起半个身子。轰然一声,横梁从头顶砸落!火星炸开,像焰雨洒落。

    她尖叫一声,反应b意识还快地将他一把扑倒,自己SiSi护住他。烟雾扑面,呛得她肺都快炸开,她却只是紧紧咬着牙,眼泪被燻得模糊。

    赵有煦怔在她怀里,听着她心跳剧烈如擂鼓,手指却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

    明明身上疼得紧,她却笑了,眼泪都流出来,「我也能护哥哥一次了。」

    「……你是又蠢又傻。」

    火光中,他们彼此紧扣的手指,灰烬中微微颤抖,却再也没有放开。

    街道早已封锁,百姓四散奔逃,火光将半边天烧得通红如血。逢醉楼烈焰冲天,楼T已然倾斜,一群衙役与火勇SiSi压着水线,却似杯水车薪。

    谢应淮一骑飞奔而至,还未等马停稳便翻身而下,声如剑出鞘:「夫人呢?人在哪里!」

    被堵在人群里的阿春一脸急sE,掌心全是汗,「娘子跟大郎君都还没出来!」她见喻南岳沉着脸往自己身上打了一桶水淋下,正要冲入火里,「南岳哥哥!你……」

    「回侯爷──」衙役刚要上前禀报,火场深处忽然一阵SaO动。一个满身灰烬的男人从浓烟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背上背着一人。那人身形高大,左腿显见受伤,步伐蹒跚却一步未停。他的背後是渐渐坍塌的火楼,他的前方是密密人群与奔涌火光。

    「让开!」他低吼,声音哑得几乎撕破喉咙,「她喘不上气了!」

    谢应淮骤然定住。

    那熟悉的轮廓,那满身狼狈却仍SiSi背着她的姿态。

    是赵有煦。而他背上紧紧护着的……是赵有瑜。

    她的脸埋在兄长肩头,一动不动,满身焦痕与血W,像是沉睡过去了。

    她的手,却SiSi揪着兄长x前的衣襟,彷佛这世上只剩他能信。

    谢应淮蓦地迈步上前,悬宕的心终於懈了下来,反应过来才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剧烈又快速,全是惊惧与後怕。

    赵有煦一眼就看见了他,脚步未停,擦肩而过时冷哼道:「迟一步,就只捡得两具焦屍了。」

    火场渐熄,灰烬飘飞,逢醉楼只剩断垣残壁。四周满是呛鼻焦味,衙役与火勇正清点人数、搜救残迹。

    巷口另一端,桑槿拦下了一名正yu悄然离开的男子。

    他衣袍半Sh,脚边染了泥与焦灰,腰间挂着一小袋火折子和没来得及丢掉的蓖麻油瓶。

    桑槿眼神一冷,风帽兜下的脸Y沉如水:「赵三爷,您这是……捡完命才想捡命根子麽?」

    赵朗仲脸sE一变,猛地转身yu逃。

    早有埋伏等候多时的侍卫齐齐冲出,一举将人按倒在地。

    他尚yu辩驳:「冤枉、我是来救人的……」

    桑槿冷笑,将油瓶与火折子丢在他眼前,「这便是你救人的法子?将整座酒楼点成火海、连自己亲侄nV亲侄子也一并烧Si?」

    「不──」赵朗仲喘着气,额头冒汗,声音发颤,「是她自己该Si!她要毁了赵家……」

    桑槿懒得听他辩白,一鞭子狠狠cH0U下去,赵朗仲吃痛惊叫,身T一歪,生生吓昏过去。

    远远地,赵有煦正将妹妹交给大夫处置,回首看到这一幕,目光如钩。他看着赵朗仲被五花大绑地拖过火场残墟,眼底竟无悲悯,只有浓重的沉默与厌绝。

    而谢应淮则缓缓站起,火光在他眸底闪烁,语气平静却透着森寒:「此人交由我审。」

    身後,一道缓慢却坚定的声音响起:「不,得交给我。」

    谢应淮转头,便见赵有煦拄着竹杖站在焦土上,轮椅已成废铁。他看起来满身灰烬、脚步微颤,却站得无b稳妥。

    「三叔做的这些事,若交给刑司审断,不过是放火、图谋不轨,罪止大辟。Si得太轻。」

    赵有煦说得不疾不徐,眼神却冷得能将骨头冻裂,「他欠赵家、欠有瑜的,不是一条命能抵的。」

    谢应淮沉默了半息。

    「你要私审?」他问,没有诘责,只有确认。

    赵有煦抬眸望他,眼神中带着某种极深的理解与感谢,「你审得明白公理,我审得明白人心。」

    「嗯。」谢应淮微微点头,未再多言,只道:「我会遣人压住刑司那边的口风,你放心审。事後若需我兜着,我兜。」

    「不必兜。」赵有煦冷声,「这笔帐,我会让他自己说清楚。」

    桑槿闻言,将绑着的赵朗仲交予赵有煦一方,低声补了一句:「他现在还嘴y。看来,是没真正怕过你。」

    赵有煦没再言语,只抬手,指节骨白地扣紧竹杖,转身离开。他拖着一条残腿,却一步一痕,踏得b谁都稳。

    角落里,一两不起眼的马车停在Y影处。

    亲信低声附耳报道:「大人,赵朗仲放火一事东窗事发,如今人已被赵大郎君带走……属下担心他扛不住,万一供出什麽,不如先灭口。」

    车帘微动,风从缝隙掀起一角,只见车内那人一袭墨衣,他语气淡淡,「他能供出什麽?放火之意,是他自作主张;纵火之举,是他自己出手。与本相,可有半分牵连?」

    亲信抿唇,低声应是。

    马车内沉寂片刻,那人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声音冷淡而带倦意:「赵家人,一个个眼拙心软,还妄想与我谈筹码。也不照照镜子。」

    「……也只有赵有瑜、赵有煦还能勉强入眼,可惜了。」

    一声呢喃,很快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