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已骤然转凉,街头百姓纷纷换上棉袄,以备不时之需。逢醉楼重建进度迟缓,反倒是毗邻的碧水斋日渐兴旺,门前车马络绎、酒香四溢。
一间静室内,霍镇、卫谦与江五三人围坐案前,灯火微晃,气氛凝重。
案上摊着一幅画像,正是那日赵有煦留下之物。
「那赵有煦所言……可有几分可信?」霍镇低声问,指节轻敲桌面,眉头紧锁。
画像上的少年虽半边面容被毁,但余下的轮廓依稀可见眉眼清朗、神态英逸,与多年前的成王……几乎如出一辙。
江五望着画像,心头莫名沉重,低声喃喃:「若画中之人才是真遗子,那……那日掳来的萧照安又是谁?」
这句话像是把沉在他们心底的疑问挑明了,一GU难以言喻的被欺瞒之感油然而生。
「卫老,你怎麽看?」霍镇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卫谦。
卫谦凝视画像良久,眼神恍若沉入往昔记忆。他是从成王少年时便追随左右的老将,见过成王百态。
如今这毁了半边脸的少年,单凭这半张脸……竟b萧照安更似年少成王。若这一张脸是完整的……他不敢想。
他那满布老茧的手缓缓伸出,颤着指向画像一处,「这……你们看这耳垂。」
霍镇凑近一看,蓦然一凛:「耳裂!」
沉默落地有声。
卫谦神情复杂,缓缓开口:「成王有耳裂症,自幼便有。只是当年军医用桑皮线替他缝过,外人不知……」
「可耳裂……会遗传。」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灯火摇曳间,彼此的神sE愈发凝重起来。
这一刻,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可能,认错了人。
此时,市街一隅传来SaO动,一辆囚车缓缓驶过青石板路,引得众人侧目。霍镇三人顺势望去,只见车中之人披头散发,神情颓唐,却仍在癫癫狂狂地东张西望,像是在拼命寻找什麽。
「这人是谁?」江五蹙眉问道。
霍镇瞥了一眼,冷声道:「想来是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弑母犯赵朗季。今儿是他被发配南境的日子。」
江五嗤之以鼻:「弑母之人竟能逃过Si罪?这世道还有王法麽。」
话音未落,只见囚车中的赵朗季忽地情绪失控,猛地扑向铁栏,嘶声吼叫:「我要见司马相!让我见司马相!我手上还有他的东西!我不去南境!我不去──!」
正当众人尚未回神,囚车四周骤然黑影掠过,数名蒙面黑衣人自屋檐跃下,长剑出鞘,与护送官兵爆发激烈撕杀。
街上原本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惊声四起,四散奔逃。
「这是……截囚?」江五倒cH0U一口凉气,怒骂出声:「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竟敢截囚!」
黑衣人刀法狠辣,不过数招,便将囚车锁链砍断。赵朗季双眼放光,惊喜万分,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外,大笑如狂:「果然!我就知道司马相不会见Si不救!」
「阿爹!」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惶nV音,赵有芷一身素衣,神情慌张,y是从逃散的人群里挤出来,面sE煞白。
她本是悄悄来送父亲最後一程,哪曾想竟发生这等变故。她眼皮直跳,心头骤紧,手心早已Sh透。
这是截囚!
她已经没有能和赵有瑜交换的筹码了!这不仅是逃罪不成,反倒是b命於Si地!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拼命朝前奔去:「阿爹──!」
转角暗处,赵有瑜与谢应淮并肩而立,冷眼望向街上的混乱。她微蹙眉头,低声道:「这截囚之人……来历不明,恐怕来者不善。」
眼见赵朗季不顾一切地朝黑衣人奔去,她身形一动,却被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拦住。
「你已放过他一次。」谢应淮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他今日下场如何,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可我曾答应……」她声音微哑,咬紧唇角。
他摀住她的耳,嗓音柔如风,像是要将一切风雨隔绝,「小鱼儿,你已做得足够。」
他只想护她平安,不必再为旁人翻山涉水。
那头,赵朗季像是终於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满脸狂喜地奔向黑衣人,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柄刺入x膛的长剑。
「噗嗤」一声利刃穿T,他怔怔低头,只见鲜血瞬间溅红衣襟。
那黑衣人神sE冷漠,cH0U刀转身,头也不回地退入人群。
痛觉只一瞬间,耳鸣轰然作响,他彷佛听见了nV儿凄厉的哭喊:「阿爹──!」
他摇摇yu坠,强撑着往远处望去,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衣角。
是司马相。
司马相就立於那里,面sE无波,黑衣人如幽魂般退入他身後。
「呵……呵呵……」赵朗季忽地低声笑了起来,鲜血自嘴角不住渗出。
那是怒极、恨极,也是悔极的笑。
他拼尽最後力气仰首嘶吼:「成王遗子,是太后的骨r0U!是司马相与太后……合谋的一场局!那些东西──哈哈哈哈──早通通都交出去──哈哈哈──」
话音未落,人已扑地。
血流满街,声声惊悚,如暮鼓晨钟,在众人心头炸响。
司马相拳头紧握,指节泛白,咬牙低声道:「早知道,就该先割了他的舌头。」
一旁亲信神sE惊疑,压低声音道:「大人……赵朗季口中那些话……」
审讯赵朗季之人,正是谢应淮。若那份证据早已交出,十之也落在他手中。
司马相冷冷一笑,眼中杀意如霜:「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了。」
他转身,语气冰寒如铁:「让青州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