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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锁灵阵的虚空之中,两道神魂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对峙时,玄棠山巅,那场撼动山峦的悲鸣已然沉寂。
风依旧凄冷,吹拂着凤羲苍白的面容,那滔天的悲恸与自责,被他强行压入心海深处,化作了沉静的坚决。
他抬起眼,望向那片空寂山峦,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要入阵。哪个阵,能直通古树之内?」
他无暇自伤,更不愿袖手旁观,他要亲手将她带回来。
「锁灵阵内,神力尽失,形同凡人。即便如此,帝君仍执意前往?」白立承看着他,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中,早已有了答案。
「就算困阵永世不出,我也要陪着她。」凤羲没有丝毫犹豫,无论是哪一世,是记得的,还是不记得的,他再也不愿与她分离,哪怕一分一秒。
「……跟我来吧。」白立承轻叹一声,转身回玄棠宗,一路步至宗门牌坊前。
只见他抬手一挥,空气震动,牌坊前的广场景象瞬间颤动,侧面那片看似普通的山景,如水面般荡开後,一道山谷突现眼前,而谷的对面,正是张世胜口中那片古境秘地。
原来这宗门之前,竟藏着如此乾坤,而他往来多次,竟从未察觉。
白立承足尖一点,身形如羽,轻飘飘地越过了深谷。
凤羲心头虽闪过一丝讶异,却未曾停留,紧随其後,一跃而过。
初一见状,急得直跺脚。
这山谷宽得吓人,他可没把握能跳过去!
情急之下,他化作大雁原形,奋力振翅,总算有惊无险地飞到了对面山腰,生怕自己掉进山谷,成了主子此行的第一个累赘。
白立承落地後,便径直朝那棵参天古树走去。
「入阵之後,你打算如何出来?」他边走边问,像是在做最後的确认。
「破阵。」凤羲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白立承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片刻後又问:「有几成把握?」
「一半。」
「需要多久?」
「不知。」凤羲坦然道,「未见阵法全貌,无法断言。或许三日,也许三年。」
「我与木业,曾经入阵一试……」白立承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回忆的重量。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初一听到这话,心里的小人顿时抱头打滚:不是吧?王妃也Ga0实验?主子也Ga0实验?他这个随从的命怎麽这麽苦!
「所以?」凤羲神sE未改,似乎早已料到他将要说什麽。
「阵内除神力无用外,更是一片虚无黑暗,连时间的流逝都无法感知。」白立承停下脚步,转过半边身子看着他的神情复杂,「你……罢了,或许,她也早已料到会有今日。」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领路前行。
「若我……逾月未能破阵,」凤羲忽然开口,声音在山风中格外清晰,「你便带她的r0U身回千林山,护她无恙。」
走在最前方的白立承身形一顿,只淡然回了一个字:「嗯。」
这一个字,却让跟在後头的初一脸sE剧变,惊呼出声:「主子!」
主子……主子从来只做必胜的谋划,何曾做过这种一去不回的最坏打算!这次……这次是……
「人界之事安排妥当,你和小绿便回族里去吧。」凤羲转头,淡淡地瞥了初一一眼。
「主子!族长说过,我要随侍在侧!我得跟您一起入阵!」
初一急了,他曾被困於锁灵阵中,深知那种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怎能让主子独自一人去面对!
凤羲如何不知他的忠心。
只是这一次,连他自己,也生平头一遭……没有全然的把握。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当年为这只大雁取名时的场景,那句「族长还说初一是个好日子呢」,此刻听来,竟别有深意。
他唇边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转头问初一:「今日,是初一吗?」
初一愣住了,不懂主子为何突然问起日子,但还是老实回答:「是啊!主子,今天正好是初一。」
凤羲听罢,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初一,果然是个好日子。」
他轻声道,像在对初一说,又像在对自己说,「我醒了啊……」
所以,也该去把我的小六,带回来了。
他看着初一,温和了几分:「族长也说过,让你听我吩咐。方才的吩咐,你是不听了?」
「主子……」初一满心不甘,却又无从反驳。
或许是想着此去尽是未知,怕是再也回不来,凤羲对着这个跟了自己三世的随从,竟难得地露出一抹真正的笑意:「我是去救小六的,可没打算顺道救你。」
初一双眼瞪得老大:主子,您怎麽可以这样!
「所以,」凤羲又笑着问他,「还要跟来拖我後腿吗?」
初一闻言,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还是……乖乖在外面等主子凯旋好了。
「到了。」白立承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他已停在那棵古树之前。
「古树的锁灵阵在树心。接触树身,用神力传入一缕神识,便能入阵。」
凤羲依言上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粗糙的树g。
在身影消失的前一刻,他回过头,对着初一说了最後一句:「借你吉言。」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便如融入水中的墨迹,消失在古树前。
只留下初一满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我……我刚才有说什麽吉祥话吗?
主子什麽时候跟宗主一样,讲话都这麽玄之又玄了?
他可是跟了三世的随从啊!怎麽现在越来越听不懂了?!
——越来越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