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见厅内,塔莉娅、凯l和阿拉里克三人站在布莱登领主面前,木箱被放置在桌子上。塔莉娅打开木箱,将内容物展示给领主看。
当箱子打开的那一刻,布莱登领主倒cH0U了一口凉气。
木箱里是一具缺了右腿的矮人白骨,一只金属假肢取代了原本右腿的位置。他认得那只金属假肢,那是他侄nV生前佩戴的,上面的尘土和磨损似乎在诉说着她遭遇了多麽不公的待遇。
「我的大人,这是玛丽·巴纳b的屍骨。」塔莉娅说。
她偷偷观察布莱登的表情,後者显然从未想过他们居然会拿出这样东西,作为证明他们推测的证据。
「她生前从未接受过巫医的治疗,因此避免了变成活屍的命运。」
布莱登领主握拳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深深的黑眼圈下是震惊、无法接受眼前事实的眼神。
「你怎敢把这个拿到我面前?!!」
碰!布莱登狠狠锤了桌面,桌子和木箱抖动,箱子後面的三人也吓了一跳。
「你怎敢做这种事?!!我给你一点权限,你就得寸进尺骑到我头上了是不是?!」
布莱登走过去,气势汹汹地挥手驱赶还愣在原地的那三人。
「滚!滚出我的视线!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塔莉娅他们连连後退。
谒见厅的门在他们面前关上了。
他们完全没预料到布莱登会是这样的反应,塔莉娅不知所措。
「这……这是怎样?」塔莉娅喃喃道。「我们给他看了他看得懂的证据了啊!他还是不相信我们吗?」
「他相信。」凯l说。「正是因为这太清楚了,所以他才无法接受。」
阿拉里克皱了皱眉头。
「这太离谱了……他是这里的领主,如果连他都不愿意澄清事实,居民们又该如何得知真相?」
凯l扭头离开,塔莉娅见状跟上。
「你要去哪里?」
「回旅馆。」
凯l盯着塔莉娅。「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两个月,五天後就离开这里,不管结果如何。」
塔莉娅听闻此际,脸sE沉了下来。
跟在他们身後的阿拉里克听见如此,不安感也油然而生。如果他们离开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坚持真相了。
塔莉娅跟在凯l旁边,尝试用软X攻势向他恳求。
「能不能再宽容个一点点?我们已经有了没人实现过的重大突破了!或许再深入一点,就能突破困境了。」
「不行。」
「拜托了,我们已经很靠近真相了……」
「我们还不知道瘟疫的原因。」
「是这样没错……但你看!连活屍的源头都找到了,查清瘟疫的源头只是时间问题。」
「不要太天真了。」
凯l停下来,塔莉娅也跟着疑惑地停下。
忽然,凯l伸手将塔莉娅脖子上的纱布扯开,塔莉娅反应不及,痛呼一声。「嗷!」
她脖子上的那两个伤口即使已经敷过药了,但洞口丝毫没有变小,凯l轻轻一捏,甚至还渗出了血。
「你g嘛啊?」塔莉娅吃痛。
「你伤口最近是不是好得越来越慢了?」凯l说。
「呃,好像是有点……」
凯l盯着她。「还有,你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了,你本来应该可以挡住我的。」
塔莉娅有点心虚。
阿拉里克脸sE铁青,他在这里待了四年,他知道这现象意味着什麽。
「我们五天後就离开。」
凯l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塔莉娅和阿拉里克留在原地愣住,然後彼此互相对望。她将纱布贴回去,不需要再多做说明,他们也了解这事情的严重X。
之後的几天,阿拉里克会在镇子里,大声地向他人宣传巫医是活屍的源头,让大家停止接受他的治疗。但他收获的仅仅是他人的冷眼旁观、责备他胡说八道、以及认为他只是想博取关注的冷嘲热讽。
他站在巫医的小屋外,向那些前来寻求治疗的病患们挥手,拼命想解释巫医并不是好人,尝试阻止他们进入小屋接受治疗。但他反而被病患们推搡,差点被围殴,被孩子们在他背後丢臭J蛋,连那位曾经在墓园上亲口感谢他的nV人,也失望地离他而去。
有人说他想取代巫医的地位,有人说他像十几年前的玛丽一样疯了,有人说他调查瘟疫只是在做做样子,居心叵测。
塔莉娅知道他这样只会引起镇民的反感,劝说他寻找其他的方法,但当他反问她该寻找什麽方法的时候,她又说不出来。
她在这五天内不再去市集,不再去取悦众人,而是埋头於所有她能找到的,可能与「蓝sE古树」有关的书籍。
综合他们所有已知的线索,废弃的星钢矿镇底下,那个传有「蓝sE古树」的深不见底的深渊内,是唯一一个还没人探索过的地方。
矮人们当初并不是没有想过下去,毕竟那里埋藏着大量的星钢矿,那是活脱脱的财宝之地啊!但通往下方的阶梯和负重器械才开始建造不久,矿镇就因瘟疫而废弃了。
塔莉娅从玛丽的房内拿来了星钢矿镇以及地底矿道的泛h地图,标识出了深渊的位置。但这还不够,她还需要知道更多情报,才能为後人留下新的线索。她在旅馆的房内,拼命所有有关「树」的书籍。
但时间仍然在无情地倒数。
在他们约定离开炉火镇的前一晚,塔莉娅拖着疲惫不堪的双眼,於旅馆房内,在昏暗的烛光下《消逝的传说:树妖》。旁边放着已经完毕的《来自木JiNg灵的草药学》、《落雪峡谷的树木种类》、《特殊树木:大地之母的神迹》等等书籍。
忽然,她的房门被敲响。
「进来。」
阿拉里克推开门,门板被地上堆叠的书籍挡着,开不完全,他看着坐在桌前的塔莉娅,轻声呼唤。「塔莉娅。」
塔莉娅转过身。
「噢,阿拉里克。」她还以为是凯l要来告知她什麽行前准备。「怎麽了?想跟我们来顿离开前的最後一顿晚餐吗?」
「不是。」
阿拉里克见她好几天都没怎麽出门,本来还有点担心的,现在看来她的JiNg神状态还可以。「布莱登领主叫我们过去见他。」
「什麽?」塔莉娅怀疑自己听错了。「布莱登领主?真的?」
阿拉里克点点头。
「他想通了吗??」塔莉娅跳起来。「我们赶紧过去!噢对了,还要带上凯l!」
三人前往领主宅邸。
书房内,布莱登领主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待他们了。这次他少了之前的激动,反而是满满的疲惫与无力感。
「我的大人。」塔莉娅说。
布莱登坐在原位,招呼他们在面前那张长形沙发上坐下,三人一一入座。
「前几天我失礼了,抱歉。」布莱登说。
他的声音b之前更粗糙沙哑,就像灌了一整晚的酒後第二天宿醉喉咙嘶哑的人那样,想必经历了不少挣扎。
「我相信你们说的是事实,能查到活屍的源头这件事不简单,我欠你们的。」
布莱登领主的话让塔莉娅和阿拉里克喜出望外,但紧接着,他的话又立刻让他们捂紧了心。
「但我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或者把巫医赶走。他是这里唯一一个能有效抑制瘟疫的人,没有他,我们都得等Si,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难处。」
布莱登抬眼看着塔莉娅,後者脸sE如吃了屎一样难看。
「所以,我还想再重新拜托你们一次。」
布莱登直起身子坐正,以恭敬的姿态,正视眼前这三个曾被他认为是乌合之众的人。
「请帮我查清瘟疫的源头,事成之後,我不止会给你诗歌的下落,还有一大笔赏金,作为报答。」
说完以後,布莱登领主向他们低头。
「拜托了。」
这个粗犷、桀骜的男人,从未向谁如此低声下气过。这一次,他收起自己的骄傲,真心地向面前这三位为炉火镇第一次打破困境的人低头。
塔莉娅和阿拉里克诚惶诚恐,凯l则仍然面无表情,但他心里对这位矮人领主升起一丝敬意。
「您请起来。」塔莉娅急着说。
「我们会尽力的,布莱登大人。」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用了一个更婉转的说法。
布莱登抬起头,他额头的皱纹看起来更深了。
「谢谢你们,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协助。」
塔莉娅有些心虚,她偷偷看向凯l,凯l仍然是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阿拉里克心里知道他们的打算,但此刻也不好在这里T0Ng破。
三人会见完领主,从领主宅邸走回旅馆的路上,气氛异常沉重和安静。他们各有各的心思藏在心底,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开口的那位。
在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後,第二天下午,他们还是迎来了道别的时刻。
阿拉里克站在旅馆门口,看着塔莉娅和凯l收拾好行囊出来。
「真的不考虑再留一下吗?」阿拉里克问。
塔莉娅不说话,凯l代为回答。
「我们要走了。」
「好。」阿拉里克尽管很希望他们留下,但考虑到现实情况,也无可奈何。「我送你们去镇口。」
三人来到炉火镇镇口,通往灰谷的路上,阿拉里克向他们行躬身礼。
「愿你们旅途顺利。」
凯l对他点点头,虽然相处短暂,但他对正确的事的坚持还是让他敬佩,尽管有些看不惯他过於Si板和愚蠢。
「走吧。」
凯l带着塔莉娅转身,阿拉里克在他们身後目送他们离开。
塔莉娅迈着沉重的步伐,步履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踏。
她脑海不断围绕着玛丽的日记,她的坚毅和求助。
还有瑞娜,那个nV仆,对前主人的忠诚即使过了十年也不变。
布莱登领主,他本可以抛下这座瘟疫之镇远走高飞,但他始终留在这里拼命寻找生路。
贝尔塔,她Si里逃生,却将过去的伤痕转化为未来更好的生活。
阿拉里克……他一个外人,却在这片Si亡之地找到了自己的用处,即使被人们所误会和嫌弃,仍然坚持留下来做他心中认为的正确的事。
正确的事……
塔莉娅停下脚步。
她盯着地面上路过的蚂蚁,牠们是如此渺小,她一脚就可以踩Si一大片,但牠们仍然还活着,在世界的微小角落里顽强地活着。
这样做有意义吗?
只是为了让其他人活下去?
「如果因为恐惧Si亡,而不做任何努力,那族群还能延续至今吗?」
塔莉娅突然冒出来的话,让前方的凯l停下脚步,後方的阿拉里克也抬起头仔细聆听。
「玛丽的结局尽管悲凉,但她留下的东西,却也造福了後人。」
「你在说什麽?」凯l问。
塔莉娅抬起头,直视着凯l的双眼。
「他们只剩下最後一个线索还没探索过:星钢矿镇底下的深渊,那座传闻中的巨大蓝sE古树。」
凯l立刻意识到她在想什麽,然後生气地说。
「别异想天开了!那是瘟疫的发源地!什麽蓝sE古树的甚至没有正式的记载,那就只是Si路一条!」
「如果连试都没有试就放弃了,那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英雄。」
「少做些愚蠢的英雄梦了!人没了就是没了,不会有人记得你的!」
凯l的话戳中了塔莉娅心底深处的痛处,但她没有因此动摇,反而越发坚定。
她说出了预言诗上的一句话。
「他们不是完人,但碎片也能成就奇蹟。」
塔莉娅握紧拳头。
「如果我的Si能为後来之人带来帮助,那我义无反顾。」
塔莉娅眼神坚定,清澈如水,视Si如归。
凯l十分不理解这份情感是从何而来的,他完全无法想像,居然有人会愿意为了毫不相g的陌生人,和一份不确定的未来,用自己的X命去冒险。
「蠢货!!!」凯l大喊。
塔莉娅看着他,她知道,他绝对无法理解她的选择。
「弥森迪尔的信只有一封,我相信你可以安全又迅速地送到的。」
然後她苦笑了一下。
「而且少了我这个拖油瓶,你会更方便吧。」
凯l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会Si的!!!」
她想起来,这句话在她主动献血的那一晚也听过。
塔莉娅缓缓地说。
「抱歉,但我想留下来,希望你以後可以回来看一下我。哦对了,别忘了那首《地牢王子之歌》怎麽唱,我写了很久呢。」
凯l瞪大双眼,原来那天她看见他进来旅馆坐下了。
「谢谢你,再见了。」
塔莉娅回头了。
凯l在她身後不知所措。
她回到镇口,阿拉里克讶异地看着她。
「你想清楚了?」
塔莉娅点点头。
「我想去寻找星钢矿镇的蓝sE古树,至少确认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阿拉里克对她升起由衷的敬意,他对她跪下行骑士礼,按手於x。
「我会跟随你,塔莉娅,由天地见证。」
这个大个子的突然跪下吓到了她,她急忙将他拉起来。
「不要胡乱对我发誓,我们是队友!给我起来!」
阿拉里克和塔莉娅转身回炉火镇,他离开之前不放心地回头,凯l仍然站在原地,大半张脸遮盖在兜帽的Y影下,看不出表情。
他想,这或许是塔莉娅第一次不顺从他的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