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木鱼声里的血〉
「叩，叩，叩——」
子夜堂的风铃没有响，却有一种声音在店里轻轻回荡。
不是门开的声音。
不是客人脚步声。
而是一种……空洞又沉重的木头敲击声，像谁的心跳漏了几拍，又勉强被敲醒。
那声音，一开始像是有人从远方路过庙宇，不小心敲响了香案上落灰的木鱼。
但它一次b一次清晰——
「叩，叩，叩。」
像是从墙里传出来的。
「你们听到没有？」十一从冷藏柜那头探出头来，手里还抓着半罐没喝完的能量饮料，表情诡异得像是刚听到猫讲人话。
「只听到小夜偷吃东西的声音。」苍牙冷冷的回应着。
「哪有啊～是十一偷玩手机的声音啦！我没…...」小夜嘴里猛嚼着巧克力，嘴角还沾的巧克力酱，企图湮灭证据，含糊的反驳着苍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声音在她背後响起。
——叩。
她瞬间僵住，缓缓回头，背後的墙面上，竟赫然多出了一道用血红墨笔画上的「卍」字符，而那声音，就从墙里传出来的。
「……还真有呢～」她低声说。同时小夜眼底红光微闪，尖牙微露！
这时，风铃才缓缓响起。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看不清面容，身穿袈裟，全身被雨淋得透Sh，手里抱着一颗破旧的木鱼。
他没有往前踏出那一步，只是抱起木鱼，虚弱地说了句：
「可以……帮我修一下吗？这东西，好像坏了……」
男子名叫宋威，人称威上师或印心禅师，最近新闻版面都是他，因为他的JiNg舍发生了命案。
小夜盯着门口那个人，脑袋里「嗡」了一声，想起什麽来。
她皱眉，低声说：「他是新闻上的那个人吗？……」
十一听了，也倒cH0U一口气：「欸欸欸！对耶，是那个出事的印心禅师吧！我妈超气的，边包粽子边骂说这种人连畜生都不如。」
苍牙转过头来，目光锐利，盯着门口那双Sh透却充满恐惧的眼。
「就是那个……信徒被打Si的事？」
「嗯。」小夜点点头，喉咙发乾，怒火已升起火苗：「新闻说那nV的卡到Y，上师亲自夥同信众一起除障……结果人Si了，骨头还断了好几根。」
十一吞口水，乾笑两声：「还说什麽她前世是汪洋大盗杀人无数，罪业深重，冤亲债主缠身，要用佛力镇压……这什麽时代还有人信这套喔……」
但那个站在门口的男子，眼神没有聚焦，也没表示任何情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摩挲着怀里的木鱼，彷佛那才是他活着的理由。
他的嘴唇微动，喃喃自语。
「那不是我的错……那是她的业障太重……」
风铃声在风雨中摇晃，那木鱼却像还活着——轻轻「叩」了一声。
整间子夜堂像是也跟着屏住了呼x1。
木鱼上刻满了符文，小夜的妖眼看到，木鱼上的符文，隐隐闪烁着奇怪的光芒，似有若无的闪着，浅浅的透出不太能察觉的血气，小夜的血X又有冲动地浮现，眼底红光微闪，尖牙露出，背部又有拱起的症状，手上的佛珠微微的发热，压下了翅膀的躁动！
苏黎妖娆的声音出现了：「人是人，但是木鱼可不简单啊。」
她语调轻柔，语尾却收得极冷，像钢丝拂过耳膜。虽然对着众人说的，眼神却牢牢锁着小夜。
「这东西，本该是承载愿望的法器。千年以来，善念之人用它净化人心、祈福、超度、度人……」
她垂眸一笑，音sE柔得像春水，但尾音却如刀锋。
「可一旦落入恶人之手，愿望便成了诅咒，法器也成了牢笼。世上没有东西是纯净的，除非——它从未被人碰过。」
「什麽意思？」十一愣住了。
苏黎走近一步，垂眸看着那颗木鱼，指尖轻点一下木面。刹那间，她的指甲浮现狐狸的爪痕，瞬间收起，像是某种本能。
「木鱼里，乘载着很多恶毒的诅咒、怨念、贪念，还有一些半碎不全的灵T。」她语调轻飘，却像刀子一样剖开真相：「大多是nV的，大多Si於非命。痛苦、疑惧、混乱……这木鱼不是坏掉，是——装满了她们的怨念与贪念。」
空气忽然沉重起来，彷佛什麽东西正悄悄张开眼睛。
「她们都信了他。」苏黎抬头看着宋威，语气柔和但残酷，「你利用了木鱼的法力满足了你贪念，现在木鱼因为你得那些恶行即将成爲一个恶妖。」
「这木鱼里，不只藏灵，还藏着一堆人的贪、怨、咒。」
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是超渡，她们却Si得不明不白；你说是修行，这里面却只有痛跟恨。」
她语气一顿，语尾如冰：「你不是渡化她们，是困住她们。」
宋威却摇摇头，嘴唇颤抖：「她们……是自愿的，是她们欠我的……我只是……帮她们还债……」
「P。」小夜终於忍不住出声，声音发哑，「你只是利用木鱼产生的幻境催眠他们，你要是真的帮她们超渡，这东西怎麽会快成为恶妖了？！」「你这骗财骗sE的恶人！」
说着，她手腕的佛珠烫得像灼烧，後背的翅骨像是快冲破皮肤。
苏黎往前一步，挡在小夜前面，语气轻声：「先别冲动，这东西不能y来……一冲，它们就全出来了。」
「那他呢？」小夜咬牙，盯着门口还在喃喃自语的宋威，「他根本没想过要赎罪吧？」
「他现在是因为控制不了木鱼妖，怕被反噬才在害怕吧！」
苏黎没有回答，苍牙则缓缓cH0U出隐藏在柜台下的镇灵刀，剑身隐约浮起冰蓝sE纹路。
「十一先把人关起来。」他冷冷说道，「这种东西可不能再让它在人间了。」
就在苍牙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宋威脸sE一变，猛地抱紧木鱼。
「不，不要听她胡说……你们不能把它带走……没有了它，我的信徒就不会再来了！」
他的手颤抖地敲了一下木鱼——
「叩。」
空气震了一下。
再一下——
「叩。」
整间子夜堂的灯光微微一闪，冷柜里的瓶瓶罐罐开始自行摇晃。
木鱼自己开始共鸣，一下一下像心跳，也像谁在哀嚎。墙壁上，血红sE的卍字重新浮现，这次——还开始扭动。
忽然，木鱼上的符文，开始渗出黑红sE的气息，像浓墨在水中炸开。
然後，「她」出现了。
一张脸，挂在木鱼缝隙里，一半腐烂、一半年轻，眼神空洞却充满恨意。
「阿……弥……」
她低声开口，声音穿进众人脑子里，像是要把人拖入某场恐怖的诵经仪式中。
「……陀……佛。」
十一首先中招，双眼泛白，嘴角流出血丝，整个人笔直站起，像傀儡一样伸手向木鱼走去。
苏黎纤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金sE狐形符文，灵光一闪，如活物般往十一额间钻了进去。
「乖～睡一觉。」她低声说着，解了十一的咒。
十一双眼一闭，两腿一软倒了下去，还不忘小声的梦呓：「......我没偷懒喔.....就一下下......」
苍牙反应极快，提起大刀，一记劈斩！刀气骤起，如寒冰破空，但「她」只是一分为二，如烟雾般飘散。
与此同时小夜也没闲着，拿起匕首刺向恶灵，「她」又再分成两个，小夜一愣！还有这样的C作？现在4个了，再砍还会繁殖诶～怎麽打？
苏黎：「你们两个就不能等等我说话吗？」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两个家伙......
「打木鱼啦！」「别打碎了！古董很值钱的！」苏黎急得大喊着，气质都没了！
「啊你不早说！！」小夜怒吼。
「我来得及说吗？」苏黎皱眉，手指一翻，再度画出四道锁灵符。笔直S向四个分裂出的灵T。
「啪！啪！啪——啪！」
灵T瞬间被符文锁住，像被拉扯着的布偶，悬浮在半空，不断扭曲挣扎，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像数十个nV声重叠，哭中带恨、恨中夹笑。
此时苍牙与小夜一左一右，向抱着木鱼的宋威冲去！
宋威看到小夜高举着折凳、苍牙握着冰冷的大刀，整个人腿一软，像泥巴一样滑坐在地，还SiSi抱着那颗木鱼，泪眼婆娑地哀求着：「不要??不要抢走它，那时是它救了走头无路的我，也是她们答应跟我一起修行的??她们自己答应的啊??。」
他的语音未落，小夜举着折凳停在半空，脸皱成像喝了柠檬汁。「哇靠！这怎麽打啦??！」
苍牙也举着刀，脸僵着一丝裂痕：「苏黎不是说不能打碎吗？」
两人对看一眼，几乎同时爆吼：「不能打碎！你要我们怎麽打！？」
後方的苏黎翻白眼，忍不住爆气，气质瞬间消失、音量拉满：「先把那神棍打晕让他放手！剩下的我处理！」
语音一落，小夜折凳一拍的往宋威脑门一敲，「啪」一声脆响！宋威翻瞬间了白眼、瘫倒在地，苍牙顺势往宋威怀中的木鱼一踢，将木鱼往苏黎方向一踢，木鱼「咚」地落在苏黎脚边。
苏黎纤长手指一弹，「哒」！此时十一忽然爬了起来，他眼睛依旧闭着，却像是被什麽召唤，平静地走向木鱼。
他手自然地拾起木鱼棍，没有多余动作，开始以一种庄严又稳定的节奏敲打：
「叩——叩——叩——」每一下，都像是一声声地从深渊中敲醒的钟鸣。
那四个恶灵动作渐缓，不再扭曲，不再嘶吼着，身形开始
逐渐透明，神情也从怨恨、痛苦，转为茫然、释然、甚至平静，随着木鱼声一点一点的慢慢消失。
那颗木鱼上的黑红sE的符文也在敲击声中，慢慢的褪sE，渐渐的变成沉稳的木sE。
小夜跟苍牙在此时讶然：「原来十一带着乾净到近乎白纸的灵魂，可以净化木鱼。」
宋威醒来的时候，是被小夜一杯水打在脸上的冷意唤醒的。
他躺在子夜堂的地板上，身边已没了恶灵的哀嚎，也听不见木鱼的敲声。
只剩一室沉静，像一场法会落幕後，剩下一地焚香的灰烬。
他的目光四下游移，看到了那颗安静无声、回复原sE的木鱼，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几人——苍牙冷冷的盯着他，小夜手上还抱着没收的折凳，而苏黎，一脸看透的淡然。
他抖着唇，像是想为自己辩解，又像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
「你们……你们看到了吗？她们……她们是自愿的……她们都说过……愿意献身，帮我……修……修行……」
他嗓子发哑，声音越讲越小，彷佛连自己都不太相信那些话了。
「她们说我能帮她们转世……说我有慧根……说我是她们的上师……她们……她们拜我为师的……」
苏黎打断了他，声音轻，但无b清晰：「她们难道不是因为被你欺骗才去做那些事的吗？」
宋威猛地一愣，脸sE瞬间惨白。
小夜走上前，一字一句地说：「你说她们愿意——可是为什麽木鱼里会充满了她们的怨念？」
「你不是在修行，你是在害人。」
苍牙冷冷道，「如果这就是你说的佛法，那你这辈子恐怕连个人都不配当。」
宋威想往後缩，却像没了脊椎的软T动物，只能抱着膝盖蹲坐在墙角，语无l次地嘟囔：
「我以前……也是风光人物啊……你们知道吗？我业绩冠军、奖金领到手软，什麽名车、房子、nV人……我全都有过……」
他抬头看着空气，像是看见什麽虚幻的过去，眼神迷离又苦涩。
宋威抱头蹲在地上，声音颤抖着。
「但就是一下……一下没踩稳……公司倒了、被告、老婆跑了……欠了一PGU债，连我妈留给我的遗物都被拿去抵押了……」
「然後……我在河边捡到它，那颗木鱼。」
他低头，眼神突然变得亮了起来。
「我第一次敲它……就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说话。它说我命不该绝，说我有慧根……说只要我照做，我就会翻身。我当时……信了。」
他笑了，笑得很轻，也很疯。
「我开始讲道、收供养、帮人消灾解厄……你知道吗？连警察局的都来找我问事。我红了，b以前还红。钱回来了，名声也回来了……只要我继续敲，她们就会帮我……」
「你们怎麽会懂……那是一种力量啊……失败的人才懂，当你一无所有，突然有人说你还行，你会抓住那个希望……哪怕它是假的。」
「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证明……我真的有……佛缘……她们不信我，我要她们信……我不能失败……不能没人看见我……」
苏黎轻轻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你就让所有人都看见吧。」
她打了个响指，子夜堂的门「叮铃」一声打开，外头的警车灯正闪着红蓝交错的光。是她早就报了案，也把现场完整保留。
「去认罪吧。真佛不会让人Si，真修不怕见光。你信的，不是佛，是你自己的执念。」
宋威眼神涣散，被警察带走时，他还回头看了木鱼一眼，嘴里喃喃：「她们……会原谅我吗……？」
没有人回答。
只有十一，走过他身旁时低声说了一句：「她们终於不用再听你敲木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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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边拿着拖把清理桌地板，一边嘀咕着：
「真的Ga0不懂……信一个东西，能坏成这样喔？」
苏黎正坐在柜台後翻着封印符纸，头也没抬地回道：
「人心啊，b妖复杂多了。真要坏起来，可b妖还狠得多呢。」
空气沉了片刻，窝在咖啡座里小夜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那颗被封住的木鱼，神情有些复杂。
雨还没停，风铃又响了一下。
子夜堂，归於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