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三点,yAn光落在教室最後一排,整片桌面被照得恍惚。黑板粉尘在光里漂浮,教授的声音像细长的丝线,在我耳边一圈又一圈绕过去。
我知道自己在听,但注意力却总是被一些不相g的细节牵走——裙摆在膝上铺开的角度、过膝袜在腿弯处的束感、衬衫领口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热。每一次深呼x1,都像在与这具身T重新协商彼此的边界。
下课钟声响起的瞬间,教室像解了封的玻璃罐,学生们哗然散开。我还在慢慢收笔,耳边就传来轻轻的一声:「三玖。」
我抬头。佐伯真琴站在光里,背後窗框把她切成几道柔和的线。她把浏海别到耳後,眼睛亮得像刚洗过。
「去图书馆吗?」她问,语气平平,眼神却带着一点期待。
我喉头滚了一下。「好。」
她笑了,像把一粒小糖丢进水里,甜味慢慢化开。
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几乎被光占满。我们把资料摊开,书页与书页之间留着可以容纳两人呼x1的缝。真琴坐得不远不近,却近到我转笔时会碰到她衣袖。很轻的擦过,却把我的注意力从整段文献cH0U走了一半。
「这段可以当立论背景,」她低声说,身子微微向我倾过来,指尖在纸上点了一下。
她发丝垂下,扫过我的手背。我没有预计到那一点柔软,背脊在一瞬间像被细针点了一下。
「嗯……」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手在纸边收回,笔尖刮过桌面,发出很轻的、让人尴尬的声音。
真琴往我这边看。「今天的你,b平常容易慌张一点呢。」
我把视线落到笔记。字迹b她记忆中的「三玖」更大,更急;像是怕慢一拍就会被拆穿。我深x1一口气,笑了一下:「可能是太久没写长文了。」
她「嗯」了一声,没有戳破。她把一支萤光笔递来,指腹轻轻触到我的指尖,像不经意,却没有立即收回。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条笔的宽度,指尖相抵了一秒钟。短到几乎可以说没有,长到足以让心脏在那一秒里加快两次。
「借我一下耳机?」她忽然说。
我从包里拿出耳机,线绕了两圈。我们一人戴一边。她把耳机线很自然地绕过我的肩,耳罩贴到我的耳廓上一瞬,整个世界像忽然静了——只剩低低的吉他刷弦,和她近得夸张的呼x1。
她的播放清单都是我不熟悉的小团。nV主唱的声线有一点嗄,像昨夜没睡好的私语。
真琴跟着节奏很轻很轻地点头,发丝一次次掠过我的脸。气味是乾净的洗发JiNg,还有她衣领间带着的淡淡yAn光味。
我在那瞬间想起了第一天醒来时,镜子里那双蓝sE的眼睛——它们属於这具身T,却由我接收世界。
「三玖,」她忽然压低声音,耳机线晃了一下,「你最近笑得多了。」
「有吗?」我反问,舌头有些乾。
「有。以前你像把自己关在某个房间里,只把窗帘拉出一条缝。最近……窗开得大一些了。」
她说「窗」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像确定我能懂她的b喻。
我把视线移回纸上。字迹在我眼前一排排整齐躺着,却没一个字肯进脑。我只能听见心跳拍在耳机的歌声里,节拍失去对齐。
「我只是……」我停了一下,换了个词,「想试试看,别的样子。」
她没有追问,只是露出一个被答案温柔地满足的笑。「这样很好。」
雨来得很突然。窗外的天像被人轻轻翻过一页,明亮的底sE被灰蓝覆上,雨点一开始是零星的,後来连成一片。玻璃上慢慢挤出水珠,往下拖出一道道线。
「等等可能要一起撑伞了。」真琴看向窗外,笑意藏不住。
我们默契地加快速度。她讲一段,我抄一段;我提出疑问,她把书往我面前推,指节压住页边,让我跟着她的行文线索找。她说「看这里」,便更近一些,靠在我肩上,以至於我能从眼角看见她锁骨的弧线——不是夸张的,是几乎看不出来的起伏,却让我的喉咙在同一瞬间动了一下。
「怎麽了?」她察觉到我突然的静。
「没事。」我把笔握紧了一点,掌心开始出汗。
我知道这样的反应来自於哪里——不是书,不是雨,而是我与她之间一寸一寸缩短的距离。
如果我还是「江原慎」,我大概会退後一步,找一个轻松的玩笑,把空气打开。
但我现在穿着她的衬衫,她的裙子,呼x1被她的x腔节律默默牵着。我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在这个位置挺直一点,像是向前也像是向後。
歌曲换了。新的前奏里,贝斯很低。真琴把音量放小,像怕惊动什麽。
「你知道吗,」她说,声音压得只够我们两个听见,「第一次看到你是在大一新生茶会。你站在角落,耳机挂在脖子上,谁跟你说话你都客客气气,却很像在别的频道里。」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没有逃避也没有赌气,稳稳地放在我身上。
「那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从那个频道里拉回来。」
雨声更大了,像有人用指尖敲着整栋图书馆的屋顶。我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紧,像是吞下什麽太烫的东西。
「真琴……」我唤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几乎被雨淹掉。
「嗯?」她答。
我没有继续。你要我说什麽?说「其实我不是你认识的三玖」吗?那样的真相像一把会把所有东西切成两半的刀。
我只是伸手,把她刚才散落到我桌面的几张便条纸叠整。那是我能做的最小的修补。
她看着我的动作,忽然伸手覆住我的手背。没有太多力道,只是把它们安放在一起。
「不用急,」她说,「就慢慢来。」
那一刻我很确定,这句话里有两层意思:一半是对报告,一半是对我们。
离馆时雨还没停。我们站在门廊下,风把雨点吹进来,落在我们鞋尖附近的地砖上砸出密密的水花。
真琴打开伞,把柄自然地塞进我的掌心。她没有问要不要让我来,只是做了。
我把伞撑到两人正中,微微偏向她。她向我靠近,同时又往里挪半步,好让雨不溅到我的肩。
我们就这样在一把伞下走,很慢,像故意让脚步去对齐。
街边的积水映着晚灯,橘hsE被拉长再拉长,伞边滴水,顺着我的手背往下滑,最後停在手腕那一点跳动的地方。
「手,给我。」她忽然说。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手指穿进我的指缝里。我们的手心相贴,伞柄被我们一起握住。
不是很用力,但够让我意识到——如果我松开,她也会跟着松;如果我握紧,她就会b我还紧一点。
「你知道吗,」她侧着脸,眼尾在路灯下像被细笔g过,「我喜欢在雨里走路,因为路上的人都会走快,我就能跟喜欢的人慢慢走。」
我没有问「喜欢的人」是谁。这种问题多余。
我能做的,是把伞再往她那边推一点,让自己肩头多沾一点雨,让她的发丝保持乾的弧度。
到校门口,雨终於小了。她停下来,松开伞柄,却没有放开我的手。
「三玖。」她叫我名字,像在检查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是否能对上音节。
「嗯。」我答。
她没有多讲。她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指腹在我的鬓角停了一下,像确认我站在这里,而不是某个她才刚拉开一点点窗的房间里。
然後,她在我的太yAnx旁——b额头更靠近耳际一点的地方——很轻地、几乎算不上是吻地,落了一下。
没有声音,也没有Sh润的痕迹,只有一点热,像刚刚掉进x腔的一颗小石子,把水面在里面扩成一圈一圈。
我没动。不是不想,是不敢。我的每一个反应都会被翻译成「她」的反应,而我连自己的句子都还没想好。
「回去吧。」她退开半步,笑得像什麽也没做过。
我点头,握住伞柄,转身的时候,耳边还留着她的气息。
走出几步,我又回头。她没有走,只是站在路灯下看我,两手cHa在外套口袋里,肩膀放得很松。
她用唇形对我说了什麽。我不会读唇,但我知道那三个字是什麽样子——慢慢来。
回宿舍的路很安静,雨水在树叶上滴答作响。我把伞收起,让几滴水从伞骨上落下,溅到手背。
宿舍门在我面前关上的那一瞬间,外面的声音被整齐地切掉。我背靠着门板,让自己的呼x1赶上心跳。
我把耳机从包里拿出来,随手cHa进手机。没有播她的清单,我只是习惯X地把一只挂在耳上,另一只垂在锁骨。
里面什麽都没有,沉默却像一整首歌。
真琴的指尖在我手背停留的地方还热着,太yAnx旁那一点几乎可以忽略的触碰,像被贴上了一枚看不见的贴纸——提醒我今天经过了哪里。
我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看着我,眼睛里有我不熟悉的光——不是某种剧烈的喜悦,也不是恐慌,而是一种向外延展的东西。
我试着对她笑了一下。
笑起来确实不一样了:不再像练习,而b较像回应。
我把额前发丝理到耳後,轻声说:「再多一点吧。」
不确定说的是勇气,还是时间。
也可能,是说给心脏听——请再多承受一点,直到我能把「我」与「她」安稳地放在同一句话里。
窗外的雨终於停了。
夜sE沉下来,校园的灯在远处连成一道弧。我关上灯,躺到床上,把手背放在太yAnx旁,像在守护一个秘密——其实它不再完全属於秘密,它只是需要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