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的计程车上,柯明与弟弟各自望向窗外,一路无语,沉默像一层厚重棉被压在两人之间,连空气都显得窒闷。
柯明不怨那家物流公司的主管与人事。他明白,他们并非坏人,只是冷静执行制度的螺丝钉而已。他们的话语虽冷y,但并未羞辱他们兄弟,这在现代社会中,已算是一种T面。
问题的核心不是制度的无情,而是……弟弟为什麽会走到这一步?
回到家,柯明原想找弟弟坐下谈谈,却见对方一进门便将自己锁在房间,连晚饭都不出来。他轻敲房门,里面毫无回应,只剩墙上的时钟一声声回响。
他坐回客厅,打开了老旧的家族相册,翻着那些泛h的照片,脑中涌出弟弟成长的片段:
初中换了两次学校,曾经进过乒乓球校队,却不久又被退队;学业成绩一塌糊涂,高中三四所学校换着读,母亲为此跑过无数次教务处,灰头土脸、愁白了发。如今辗转北上投靠他,听母亲说,家乡那群狐朋狗友已经借不到钱,才换地方落脚。
柯明一直坚持,不对家人使用「那种能力」。他不想变成一个在至亲面前也要C控情感的傀儡师。
但此刻情况不同了。
他需要知道真相。
弟弟为何欠债?是挥霍?赌博?还是被骗?
这不仅关乎金钱,而是——弟弟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想成为谁?
深夜,月光斜洒在窗台,城市静得只剩风声。
柯明闭上眼,静坐於床沿,将JiNg神缓缓放空。几分钟後,他进入那熟悉的频率,轻轻一缕意识脱离身T,像烟雾穿过一道无形的门——滑入弟弟的梦境。
他睁开眼时,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里像是房间,又像不是——沙发、桌椅、吊灯悬浮在空中,四周无墙,背景是一片灰白雾海,空气中弥漫着泡面、香菸与汗味的混合气息。这是柯哲记忆里的私人世界,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安然存在的孤岛。
柯哲坐在沙发上,T恤短K,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握着麻将牌。圆桌边围着三个模糊人影,脸孔像素描画被橡皮擦过,无法辨识,声音却真切。
「欸欸欸~再来一圈啦,小柯,今天你手气正旺耶~」
「欠的就欠的,下礼拜发薪补回来就好啦,怕什麽?」
「上次输三万算什麽,我帮你押下一场,帮你翻回来!」
这些声音像蛊惑的蛇语,围绕着弟弟低沉的笑声与局促的应对。
「嘿……再输就麻烦了啦……我……我其实手头还有点货可以……处理一下……」弟弟压低声音,眼神闪烁。
「货?什麽货?」一人笑问。
「就……仓库那批电子设备啦,报废品但还能用……卖一卖应该能凑齐……」
柯明静静潜伏在角落,不现身,只诱导梦境朝记忆深处下探。他不是在看戏,他是在挖掘真相。
梦境一转,场景化作一间昏h的麻将馆,墙上贴满浮夸宣传纸,空气里充斥着廉价香烟味与汽油香水混合的怪异味道。
角落坐着一名高大男子,脸仍然模糊,但气场凌人,声音低沉:
「小柯,三万不是小数目,你说你这周就有?该不会又唬我吧?」
弟弟勉强挤出笑容:「有啦有啦,那批货……快处理掉就有了。」
「那你哥呢?」那人语气忽转冷冽:「我也不是没查过你哥的资料喔。他飞来飞去,不会飞着飞着就出事吧?」
弟弟脸sE瞬间刷白,语气急促:「别、别牵扯他!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他无关!」
梦境再度切换。
这回是物流仓库,深夜无人,光从门缝中渗进。弟弟一个人蹲在地上,看着手中那张货物清单喃喃自语:
「y碟……主机……十几件……能卖三万五……够了……做一次就好……只这一次……」
这时,柯明终於现身。
他从梦境Y影中缓缓走出,面容模糊,如同一名观察者,声音低沉平静:
「做一次就好?你真的相信这句话吗?」
弟弟惊讶回头,神情错愕:「你……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柯明语气不带批判,「我只是想知道──你真的觉得,靠偷货来还债,是解决方法?」
弟弟低下头,像个孩子般抱头蹲地:「我……我真的只是怕……怕他们找我家人……我不想拖累我哥……真的不想……我只是想被朋友认同,想赢一把……我从来没赢过……」
他声音颤抖,眼泪混在低语中,整个人显得破碎而无助。
柯明看着他,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弟弟并不是坏人──他只是太想要被需要,太怕被丢下。
梦境开始崩塌,墙壁融化,地板裂开,彷佛整个心灵空间正瓦解。
柯明轻声说了一句:「我会救你。但你得自己往外走。」
清晨四点半。
柯明从梦中醒来,额头Sh透。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跳尚未平复。
窗外,夜未破晓,弟弟房间依然寂静。
但他知道,一切已经不同了。
他第一次破戒,把异能用在家人身上──不是为了掌控,而是为了理解,为了拯救。
梦境是假的,但弟弟的内心是真实的。他看见了一个孩子最深的孤单与焦虑,看见他以错误方式渴望连结的手──也看见了自己无法再袖手旁观的角sE。
柯明低声对自己说:
「这一次……我不再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