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灯光亮得刺眼，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窗外是大白天，却无法冲淡屋内凝重的气场。
柯明坐在最边角的位置，桌上摆着他那份飞行记录与模拟机评分表。那一行评语像冰钳般夹住他心口——不适任、观念僵固、缺乏弹X。
他扫视全场。熟悉的人，一个个坐在对面。
汪显彬，航务处副处长，眼神如鹰，话少但一针见血。
马培敬，航训部代表，老练中立，言语圆滑。
苗映声，标考部代表，声音总是平和，立场却常模糊。
游政仪，A330训练组长，怕变数、Ai稳定。
简灿蓝，飞安部调查员，一脸公事公办。
吴能哲，A330机队副总机师，沉默如山。
童晓聪，与他一同考核的机长，此刻坐在後排，眼神闪烁不定。
萧任忠，事件核心人物，教官，脸sE铁青，像是被学员拒签羞辱到无法释怀。
还有记录员廖晓冰，坐在一旁，手指飞快敲着键盘，记录下每个字。
会议由马培敬开场。他起身，语气平稳：
「今天召开DRB，是因应A330副驾驶柯明，在模拟机评核中与教官萧任忠产生争议。根据程序，学员若拒绝签署评语，将由训练、考核、机队、飞安等部门共同召开评议会，确认事件X质与後续处置方向。」
他强调：
「这场会议不针对个人，而是针对制度执行的适当X。」
说完，缓缓坐下，气氛安静了一秒。
萧任忠站起，表情平板，语气冷静：
「我所设定的课目是五边进场，距跑道五里，高度1500英尺，右发动机失效。在这种情况下，若机T控制稳定、无其他系统故障，按我的经验，应持续进场，不宜GoAround，避免增加不确定X。」
他语气一顿，眼神微斜：
「柯副驾驶过於依赖教条思维，未依情境灵活应对，选择GoAround。我认为这样的反应，在实际飞行中可能导致风险升高，因此评为不通过。」
飞安部简灿蓝举手，补问：
「除了GoAround这个判断，C作是否有错误？」
萧任忠摇头：
「程序执行没大问题，但飞行是一门判断艺术，不只是在背手册。」
游政仪语气低沉：
「根据资料与录影，我建议让柯副驾驶暂时停飞，接受一轮判断与风险意识再训练，并在训练结束後重新安排模拟机评核，改由其他教官测评其适任X。」
苗映声紧跟：
「标考部同意，没异议，尊重训练部门安排。」
众人点头，语气平静，仿佛这就是一场例行公事。
柯明始终未开口。他静静地坐着，像在观察一场过於熟练的舞台剧。
他不是第一次被质疑。但这一次，他选择沉默，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汪显彬。
副处长汪显彬摘下眼镜，慢慢地，放在桌上。他的动作缓慢，声音却如切割机般锐利：
「你们是在开纪律会议？还是在联手演戏？」
室内一阵沉默，甚至连冷气声都停滞了。
他转向萧任忠：
「你说这种情境下不应GoAround？那我请问，自2009年以来，全球有没有飞行员误关正确发动机的案例？」
萧任忠微微一愣：「有，几起。」
「那在低空、压力下，一边进场、一边处理引擎失效、执行清单、监控外型，请问出错机率高不高？」
萧咽了口口水：「……确实会提升风险。」
汪显彬冷冷点头：
「那你给不给他空间选择重飞？他C作没错，程序也符合手册。你用一句我认为，就判人不及格——你这是在教人，还是在报仇？」
他转向全场：
「各位。从头到尾，没有人能指出柯明有违规C作；也没有人能证明他选择GoAround会更危险。这不是技术问题，是观念问题。但我们公司讲程序，还是讲教官意见大过天？」
气氛凝固。连打字的廖晓冰都暂时停了手。
汪显彬声音变得低沉：
「如果今天只要看谁不顺眼，就能贴标签说他风险偏高、态度执拗——那麽下一个是谁？你？你？还是我？」
他举起手，重重敲了敲桌面：
「安全，是靠制度，不是靠主观感觉。程序，是保护每一个人的，不是让人借来惩罚异见者的。」
汪显彬语气一转，回归冷静：
「这样处理——」
航训部与标考部，各写一份三千字检讨报告，说明本案判断与评估标准是否一致、有无偏颇。
萧任忠接受教官适任X审查，暂停带训。
柯明安排由资深教官进行模拟重飞，结果作为最终认定。
最後，他清晰地说出结论：
「不要让正直有能力的人，变成官僚T系下的牺牲品。」
「散会。」
人cHa0鱼贯离场，像是卸妆的演员。只剩柯明还在慢慢收拾资料。
他站起身，与正在关笔电的记录员四目交会。
廖晓冰轻声说：
「你真的很冷静。不容易。」
柯明淡淡一笑：
「因为我早就知道——航空公司就是这麽回事。」
他说这话时，眼神透亮，没有仇恨，没有恐惧。那是一种清醒者的眼神——
看透，但不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