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周颂宜坐在旁边的灯挂椅上,“毕竟,也不是没机会。”
徐致柯:“你这句承诺,我可记住了。下次找你,你可别赖账。”
“怎么会。”她也笑了。
周平津言犹在耳。再看眼前人,好像和当初并无二异,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一瞬间的恍惚。
“从公司辞职后,正式开始实施自己的心愿了吗?”徐致柯目光随意地在工作室内环视一遍,“今天天气不好,这些牛皮会不会容易受潮?”
“没关系。”周颂宜摇摇头,“这些是已经阴干好的了。只要雨水不淌上去,就不用太担心。况且,即使阴干好了,也只是开了个微小的头,后续还有很多工作都没展开呢。”
“画稿都画好了?”
“是。”她点头,“不过雕刻有点费劲,没掌握到窍门,我打算去请教师傅。毕竟有人指导,总好过自己当一只无头苍蝇乱撞。”
“嗯。”
“颂宜,我已经从公司离职了。”徐致柯耸耸肩,语气轻松,“等你的皮影制作好,记得告诉我,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演一出戏。”
周颂宜微微讶异,不过转瞬便明了了。
如果他真的是靳家的孩子,那么既然回了靳家,以前的工作辞掉也没那么意外了。
她同他道:“离开肯定是有更好的选择了,先祝福你。”
“至于以后的事情,就留在以后再说。”她并没有直面回答,“说不定,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放弃了呢。”
徐致柯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半晌,他也笑了。
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话没有说完整,但周颂宜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坦诚地点了点头,“是。”
“他们都告诉我了。”
“还有呢?”他目光紧紧盯着周颂宜,里面并没有让自己害怕的神情出现,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松了语气问她,“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周颂宜摇摇头,“涉及到个人隐私,我不便过问。”
“也是。”他愣了一下,眼底很快笑开,“你一向如此。”
“你会不会怪我?”
她怔住:“什么?”
“我后来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有回。”他自嘲,“我以为你知道了,不认可我的做法。或者说,是因为他。”
“如果你是指那些的话,”周颂宜看向桌面上的手机,“抱歉。如你所见,我最近太忙了,所以有些时候这些消息很难及时地注意到。”
“而且,和他也没有关系。即便我知道了,也不会过多的去过问的。我内心,其实并不太想知道这些。”
“徐致柯,”她说,“你知道的,有时候人知道得多了,心就被迫变得杂了。”
“这本来就属于你的家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你权衡利弊下的最终抉择。问与不问,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徐致柯似乎也没想过她会这样说,失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靳晏礼这段时间如何呢。有时候,我也会想,假如有一天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你是会站在他的那边,还是站在我的身边。”
“终究是我狭隘了。”
“我只是外人。”周颂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有时候,事情的真相如何,其实没必要了解得太清楚,糊涂一点,反而更好。”
“我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完成。”
徐致柯看着她,忽而很想问:你是不是已经和靳晏礼离婚了?
可这句话,他只敢在心底自问自答。有些时候,过犹不及。
周颂宜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其实,她的心底也很纠结。周平津的话,无可避免地动摇了她的内心。
可在她看来,或者记忆中检索出来的,他并没有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只是裂隙一旦产生,有些话,不亲口得到答案,难免会不甘。
“徐致柯,我只问你一件事。”周颂宜放下手中的水杯,杯子磕在桌沿,水纹荡漾。
心中纠结了许久,“上次那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徐致柯唇角翘起的弧度僵硬一瞬,细微之差,周颂宜很暗窥见。
灰沉的天空,轰隆声响彻,一道闪电撕裂天空。
光影模糊间,让他的轮廓看起来竟有几分扭曲。
只是惊雷过去后,室内摇摆的光晕进眼底,他的神情一如从前许多年那般温和,“不是我。”
“颂宜,我们认识也有将近八年的时间了,我什么样的为人,向来你应该都清楚。你和靳晏礼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多点的时间,你该质疑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他放下水杯,“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说呢?”
“我会去问的。”
“你问了,他就会说实话吗?”
周颂宜皱眉,“够了。你不觉得你的问话有点过于咄咄逼人吗?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也没必要拿这个语气来审问我。”
“对不起。”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她怔愣住。情绪霎时变得沉闷,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一墙之隔,雨水噼啪声大得吓人,语气和缓几分,“今夜的雨,大概不会停了。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早点回去吧,不然路也挺不好走的。”
徐致柯知道她话下的意思,也意识到自己今晚确实过界了。
起身:“我这次过来,的确有一件事。未来一阵子,我可能会比较忙,没法照顾多多。上次它在你这儿待了一阵回去了,在家也闹了一阵子。如果可以的话,想将它放在你这里一阵。”
“费用我可以支付。”
“恐怕不行。”
徐致柯:“它比较粘你。”
周颂宜摇摇头,其实心底也不太相信他这套说辞,但还是诚实道:“我过几天去泰安,没办法顾及到它。你要是没时间,就请阿姨或者专门的人员来照顾它。和我相比,他们更专业。”
良久,他道:“好。”
“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等你回来,一起吃顿饭。”
她看他一眼,“行。”
徐致柯出来的时候,看着滂沱的雨水,探手接了一捧。
雨水在掌心留不住,不多时,便消失殆尽,只余下一手的濡湿。
他昂头,辨不出情绪。
良久。弯身,拿起早前靠在墙壁上沥水的雨伞。
两柄都是黑伞面,外观上其实不太能看出差距,只在细微之处略有不同。
他撑开伞,准备走下台阶的脚步顿住。伞收起,放回原位,转而取走了另一柄。
刚走出周颂宜的院子,大门两边分叉转弯处,眼前陡然出现一双黑色皮鞋。
脚步一顿。
视线上抬。慢慢的,眼底浸笑。略含挑衅的话,“你终究还是输了。”
第36章淋雨季
靳晏礼脚步一顿,下意识的,目光并未落在徐致柯的身上。
侧偏头,目光转向院内,里边静谧,只有一盏灯在工作。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回落。
“是么,你不觉得你的这句话很有歧义?”眼神寡淡,语调略微嘲讽,“在你把这当作一场输赢的时候,你就输得彻底了。”
“你难道忘记了吗?”他唇角挂着斯文的笑,好心提醒,“你们的感情,是我横插夺过来的。而你,毫无招架之力。”
徐致柯神色一僵,“像你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毫无底线、无耻下作,只会用卑劣的手段。不属于你的,即便你夺了去,也照旧不属于你。”
“颂宜压根就不爱你。”
“你懂她想要的是什么吗?你尊重过她的意愿吗?你什么都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交集,太过浅薄。”
说到这,他的唇边挂着讥讽的笑,“像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什么都不会懂。”
徐致柯将伞檐抬高,乌黑的眼睛浸着笑,陈述一个相对事实,“我听说,颂宜已经从你那儿搬走了,她打算和你离婚了。”
“靳晏礼,你说你是不是输了?”
靳晏礼盯着他,目光像是要将他凿出一个洞,捏着伞柄的指骨都在泛白。
他什么把握都没有。
爱太容易动摇了,他攥不住周颂宜的心。
徐致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在此之前,他们两人又交流了一些什么,好奇心充斥着他的大脑。
这柄伞,是他曾经遗留在这儿的。徐致柯究竟来了多久,以至于她将这柄伞交给了对方。
心被戳了个窟窿,酸水直往外冒。
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前,谁又说得准?何况有没有,这和你好像并没什么关系。”
“在法律承认的关系中,你于她而言,仅仅只是外人。如果非要扯上一层关系,那大概就是前同事?亦或者,前男友?”
靳晏礼哂笑:“你自诩文人风骨,看不上我的下作的手段。那你呢,又能好到哪儿去?”
“你懦弱、无能。”一针见血,“抛开那些,你现在,又和我当初有什么区别?觊觎有夫之妇,岂不是更令人唾弃、恶心?”
徐致柯脸色白了又白。
“我和颂宜压根就没离婚。”靳晏礼侧了下头,睥睨的姿态,“我要去找我太太了,徐先生打算在这儿注视吗?”
徐致柯眼神微暗。
雨声嘈杂,昏昧的雨夜中,他摇摇头。
倏尔笑出声,“你什么都不懂,强迫而来的感情,是没有爱的。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还能这样言辞凿凿。”
“我倒要看看,我们之间,究竟是谁笑到最后。等你垮台的那天,我看你还能拿出什么出来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