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出表演的是《武松打虎》
表演台在楼台。将原本唱戏曲的红台改装一下,乐器搬上去,白幕安装上。灯光熄灭,只留下一盏灯泡,在这寂静的雪夜中,发光、发亮。
光线昏黄,柔和、温暖。
周颂宜坐在轮椅上,手指拾起一旁串着形形色色的人物木棍。这些皮影全部出自她的手。
和身旁一起配合表演的师傅对视一眼,确定彼此准备好后,才朝两侧打节奏、鼓乐的师傅比了个ok的手势。
如此,便开了场。
武松打虎,也是经典有名的片段。
小雨早就在周颂宜刚开口时,就变得格外兴奋,挥舞着手掌,亢奋极了。
一边还和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小花讲解,“小花妹妹,我跟你说,我知道这个。在二年级的时候,我爸爸就给我买过水浒传的书籍。”
“上面的拼音我都认识!”
“我肯定也认识。”小智不服输,“我现在就是二年级。明天,我就让我爸爸给我买一套!”
“小雨哥哥,小智哥哥,”小花气鼓鼓的,推了推他的脸颊,“你们太吵啦!”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都快要听不清了。”
“好吧。”
小智瞬间蔫巴巴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过视线看着白幕上不断变化的角色,以及那有意思的腔调,很快就又变得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这场戏来了许多人,独独缺了靳晏礼。在戏接近尾声时,他才赶了过来。
小花喜欢这个帅叔叔,所以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对方。
但比起皮囊的帅气,还是美食的诱惑来得更深。
很快,她就被他手中拿着的草靶子吸引。
上面扎着许多红彤彤、果实饱满、硕大的糖葫芦。
打眼看去,本该是滑稽的,却因为对方眉眼溢出的温柔,以及发梢淋的白雪,让人多了几分心疼。
小花仰着头看他,又看看表演的周颂宜。
虽然她很想吃糖葫芦,但是此刻还是有点生气,“叔叔,你怎么才过来?”
她插着腰,“颂宜阿姨的表演都开始好久了。”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从爸爸妈妈口中得知,眼前的帅叔叔是颂宜阿姨的丈夫的时候,她只觉得两个人超级般配。
可是现在,连她都知道的事情,怎么眼前的这个叔叔就是笨笨的,一点都不知道呢?
“是叔叔错了。”
靳晏礼弯着眉眼,冲她道歉。
从手中的草靶子抽出三根糖葫芦,一根递给小雨,一根递给小智,另一支递给了小花。
他蹲下身,摸着孩子的发顶,“叔叔待会给你颂宜阿姨赔礼道歉。”
今天来得匆忙,并不知周家新年会有小孩的出现。没什么准备,驱车在外边转了一圈,买了点儿礼物。
准备返程的时候,恰好碰上买糖葫芦的老者。
那一刻,他也不知自己心里头在想些什么,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将这一整靶子都买了下来。
返程时,才从周自珩的嘴里得知消息。
特地绕行,经过楼台。
寂夜中,周颂宜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好吧。”小花接过糖葫芦,鼓了鼓腮帮子,“勉强原谅你啦。”
周颂宜自然不知道这些,在白幕后表演完毕,她没走出来。
身旁的师傅退了出去,周舒樾立刻将一旁的锣与鼓挪了过来。
灯泡下,楼外风雪寂寂。
靳晏礼站在门边,透过舞动的人物、映在白幕上的人影,脑海中似乎能清晰地勾勒出她的神情、一颦一笑。
不知多久过去。
声止了,掌声如潮。
孩子们给力地拍着巴掌,手掌拍红了,也没停下。
夹在掌声中的,还有那稚嫩的“哈哈”笑。
他唇边,不自觉地牵着笑。
周颂宜表演完,从白幕后出来,孩子们面部夸张地鼓动手掌,脸上笑容灿烂。受到感染,她的唇间也不自觉衔了笑。
再抬眼时,恰好对上靳晏礼探过来的目光。他沉肩、斜靠在门框上,拍了拍手。
敞开的大门。大雪纷飞,盖住所有的苍翠,不断淋撒大地。
那刻,呼吸进胸腔的空气,都是冷的。
心像慢掉了半拍。
他没走近,反而弯下身,俯首凑在小花的身边。抽出一支糖葫芦,继而又说了些什么。
小花立刻变得兴奋起来,立马接过糖葫芦,像是弹簧发射般,“咻——”地一下,径直窜到周颂宜的眼前。
昂头,绽开的笑容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像朵小花似的。
她说:“颂宜阿姨,这根糖葫芦送给你,可甜啦。”
“你表演得真厉害!”竖起大拇指点赞。
周颂宜怔愣地接过,对上那双笑吟吟的眼,像是被风雪淋了眼。
那个瞬间,鼻尖酸涩,突然很想哭。
节目表演完,靳晏礼从口袋中抽出准备好的红包,挨个递给前来的师傅们,礼貌地道,“一点心意。很感谢各位能够在除夕百忙中抽出空,和太太一起表演这一出戏。”
……
“玉鼠追冬去,金牛送春来。”
“全国和全世界的观众、听众朋友们,随着辛丑牛年的款款来临,中国中央广播电视总台2021年春节联欢晚会在这里和您见面啦!”
第54章是非人
今天除夕,按照惯例,是要守岁的。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周平津和岑佩茹他们在主屋那边守岁,守岁并不代表静坐,会打点牌的,便几人围坐一桌,凑在一起打牌。
春晚一年不如一晚。即便如此,年年都还是会用荧幕播放。充当背景音,图一氛围。
小孩子们坐不住的,拖着一大堆的烟花,找一处空地,在周舒樾的照顾下,一同“嘻嘻哈哈——”地快乐放烟花。
周颂宜哪处都没去,待在自己的房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中正在播放的春晚小品。
雪夜中,寂静无比,在节目逐渐进入尾声时,她困得打了个呵欠。
可并没有什么睡意。
即将步入新的一年,内心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电视中,耳朵悄悄竖起,观察靳晏礼的动态。
今天,回来得太过突然了。
过了年,除了最亲近的梅姨他们,其余的佣人早已放了年假,回家过年去了。
家中人手不多,收整出来的房间也并不多。
当晚,他仍旧宿在自己的房中。
不过,自打两人回来。一转眼的功夫,靳晏礼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要是不出意外,大概是在屋外吧。
想到这儿,周颂宜起了身。拧开门把,室外寒风瑟瑟。
房梁上,悬挂一只灯笼,灯笼里,装置着一只灯泡。
推门出去,光影在风中晃动。
她的身影,被投落在身后的木格门板上,“你在做什么?”
靳晏礼站在屋檐下,身上的那件外套早已不知所踪,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羊毛衫。
兴许在外待久了,晚风吹乱头发,羊绒衫沾了雪,此刻看起来皱皱巴巴的,并不保暖。
“马上就到新的一年了。我在屋内看见了红纸,想起屋外还没有张贴上新的春联。正好闲着没事,从厨房那边做了一小盘浆糊。索性自己动手写了一副。”
“辞旧迎新,”他将红纸的最后一角摁在墙壁上,垂眼笑,“图个好兆头。”
“你呢?”
“怎么出来了,”扬了扬下巴,“不是在看春晚吗?”
周颂宜抿了抿唇瓣,“看得有点困了,所以出来走走。”
“冷不冷?”他问。
她只摇了摇头,“你呢?”
靳晏礼没回答,只问:“想放烟花吗?”
“往年这个时候,我爸他们总是会担心我。除夕夜放烟花,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前舒樾还小的时候,喜欢放烟火,还会跑到我面前,询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他会挑出给我最好看的烟花。”
“有次被我爸发现了,愣是骂了他一顿。”周颂宜敛下眉睫,“他是无辜的,是我殃及了他。”
靳晏礼侧头看她,漆黑的眼底,情绪翻涌。一阵冬风吹过,他涩然开口,“别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