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方舟策 > 第二十八章 藏息堂·残卷初现
    卯时三刻,外院後山的雾还未散尽。沿着青石梯步往上,竹叶Sh滑,风穿林而过,带起一层极细的纸腥与松烟味。陆玄策在第三十级台阶停了半息,耳後指腹轻点——松香换味,将昨夜院中埋下的那缕铜片声印压到了最浅。心拍以三短一长悬住,不落。

    前方是一座半圆穹顶的石屋,门楣刻着四字:藏息堂。门内没有守卫的呵斥,只有一串极规整的待声自左壁玉铃溢出,像在测每一个来者的心拍。陆玄策伸手按在外场牌上,木牌内纹路应声微震,玉铃轻鸣一点,门便向内滑开。

    清眸青年已在堂内等他。今日他换了素灰短衫,气息更淡,像一缕被雾吞下去的光。两人视线相触,对方只道:「跟我来,暂听席已申好。」

    堂中空旷,正中一方静域台,十二枚玄木柱环立,柱腹嵌铃不摇;四周层层卷架被薄纱覆住,纱上织满耳轮纹与禁抄符。一名青衣司藏nV吏自案後起身,目光只在陆玄策x前外场牌上一触,便抬手示意:「规矩三条——不抄、不诵、不越线。违者断拍逐出,卷不再开。」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

    陆玄策与清眸青年一左一右在静域台就座。清眸青年打开细竹匣,清亮的东息像清泉一样铺开;陆玄策将心息卷置於台心,卷心一动,两息隔着薄薄一层灵纱屏互相打量——先是试探,再是微微推拒。

    「别急合。」清眸青年声音很低,「先对桥。」

    陆玄策点头。舌尖抵颚,x肋里让「三短一长」最後一拍悬成半息桥,不落。东息顺桥而来,与卷心的内息在桥中相贴不拚。两束心息像两条临水的影,先并肩,再靠近。

    第一个字在识海边缘亮了一下——悬。

    第二个字慢慢浮出——收。

    第三个字在灵纱屏上抖了一抖,像被什麽外物拖住——不。

    第四个字未成,静域台下的青砖忽然起了极细的一丝窜鸣,像针穿过布。陆玄策眉峰一紧:铜片声印在远处回应了。

    司藏nV吏的眼角动了一下,指背轻敲案沿,敲落一记短、短、长的堂拍,静域四周的耳轮纹立刻涨了一层,把外头的细线压住。清眸青年朝陆玄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续。」

    陆玄策把心拍再捻短半分,气、心、身三层各退一线,让那个未成的字在桥上自成——落。

    四字合在识海:悬收不落。卷心随即开出更细的注脚:「半息为桥,桥成则二息不相伐。」

    东息与卷心於是越过桥,尝试第一次对合。一瞬间,丹田旧伤跃痛,像被人用冷针沿裂纹画了一遍;识海边缘发沉,灵光暗了半层。陆玄策不y扛,让那口「长」拍在x肋悬住,光不落,桥不断——经脉负荷约一成七,识海疲劳一层。他在心底默数,照旧把代价写清楚:先确定代价,再谈胜负。

    清眸青年低声:「你身上的和息印只撑三日,今日算第二。合多一步,就少一步底。」

    陆玄策淡淡道:「稳一步,值。」

    卷面在此时浮出第二列细字——「双亭并立:东亭守长,卷亭守短。长不落,短不断。」清眸青年视线一亮:「双亭……与你双生丹田正好相扣。」话未尽,静域台外又有一丝不合时令的桂金渗入,与先前的铜片声印相互示意,像两条针线在墙外试堂规的缝。

    司藏nV吏袖中一颤,两指一弹,十二根玄木柱的铃心同时鸣一线极低的会节拍,把异味r0u碎,驱出圈外。她的目光第一次正面落到陆玄策身上:「你带了外印进堂?」

    陆玄策拱手,不辩,只将外场牌翻到背面,指腹轻摩,木纹深处那道昨夜被埋下的细纹果然亮出一星——有人在牌上做了手脚。

    清眸青年压低声线:「不在你。」

    司藏nV吏收回视线,仅记一笔:「堂规二:不引外扰入书。你们今日份已用,续看须开覆印试,证明‘内外两息可分’。」她指向侧门:「申时初刻再来。」

    两人应声起身。临出静域前,卷心又突兀地跃了一下,像是怕他忘了什麽,飞快在台面留下一行更隐的细字:

    「桥不过三,过三则反——以身为罚。」

    出了堂门,风把雾拨开一线,山脊露出刀背一样的光。清眸青年背手而立,似笑非笑:「你看到了第三条?」

    「看到了。」陆玄策声音很平,「桥不过三。」

    「外面那GU手,也看到了你。」清眸青年下阶两步,语气宽缓却直:「今晚有人会来试你的桥。不要在院里回,换地方。」

    「哪里?」

    「静水坪。风少、回声重,会节好用。」他停了停,像终於决定揭一角:「我姓林,外院记你一笔,方便改天欠你一礼。」

    陆玄策颔首,不问来历,袖中竹尺轻摩一记,把心拍压回「三短一长」的最浅层。两人分道。走出三十步,他从衣襟暗缝m0出昨夜捡到的铜片,上面的灵纹已褪去大半,只余一圈细得近乎看不见的耳轮纹——那是能把他的拍标记给远方之人的引息网。

    他蹲下身,把铜片夹入石缝,以松香与泥土封了三层,又在地面叩四下:短、短、短、长。声浪贴地,顺地心往下走。远处有一丝几不可觉的回拍,像是有人在别处同时数拍。——有人在听。他把这事记进代价表:暴露风险+一;可控度?一。

    午後,外院任务榜换新页。最底下一条以红线框起:「静水坪夜巡,外扰查验。」赏格不高,却标了「内院代签」。陆玄策看一眼,心中有数:局已摆好,只差把人引过去。他去器房租了一只破音铃与一枚抄拍石,押金十灵玉,签了堂簿,注明「外场·巡查」。

    薄暮时分,云苍学院的钟自主峰落下三声,外院灯火次第点亮。陆玄策回院短歇,把心息卷与东息分开收锁,双生丹田各立短亭、长亭,不再让两息相咬。经脉负荷回落到一成二,识海仍沉,尚在一层疲劳。

    夜风渐起,他披上青布外衫,系好外场牌与器袋,踏上往静水坪的小径。路过竹林,风把竹影切成一段段断续的暗纹,像有人在夜里数拍。他不回头,只把舌尖抵颚,让「三短一长」最後一拍再一次悬住:桥,不过三。

    静水坪临湖而建,四面石磴围成半月,湖面薄雾贴着水皮走。陆玄策将破音铃置於磴角,试摇一记,细声如丝,刚好能在一人远的距离起会节。抄拍石埋在第二级台阶下,将今晚的所有拍对印。

    子时将临。湖雾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快、快、慢」,极轻,却踩在他留出的桥上。陆玄策袖中竹尺**微震,心中落下一句:

    ——来了。

    他在磴上叩出四下:短、短、短、长。对面立刻回了短、长、短——陌生,却带着桂金的尾味。两GU声线在湖面相遇,桥成一半。

    陆玄策把最後一拍提起来,不落。那边果然急了半拍,想抢桥。他目光一沉,把破音铃往上一挑,会节瞬时转调,对方的节拍空了一指宽,露出声印底纹——与那枚铜片一模一样的耳轮纹。

    他在心底写下今晚第三笔:敌纹已得。抄拍石一热,把那道耳轮纹记进石心。

    湖雾忽然一缩,对面终於出手——一线铁腥夹着桂金直刺他左侧耳後支路。陆玄策不迎,只把「长」拍再捻短半分,让攻势落在悬处,自行滑过;同时以竹尺在指腹轻摩,引出一缕细振挂在桥上——不迎、不断、只悬。

    对面闷哼一声,节拍乱了半息,雾里身形一晃。陆玄策不乘胜追,只退半步,遵外场巡查之名收铃。规矩在前,不越禁声。他把今晚的三件事在心里落稳——

    一、残卷已示双亭;

    二、外扰刻耳轮;

    三、桥不过三,已用其一。

    风把雾慢慢推回湖心。远处,内院的钟又落下一声。陆玄策收起器物,转身下磴。走到第三级台阶时,湖面忽然哑了一瞬——像有人把大湖的最後一线声也收了去。

    ——明日申时,覆印试。

    他握紧袖中竹尺,步子不快不慢,顺着青石小径往回。背後,水汽里有两道目光相互错过:一冷,一淡。其後,铜片声印在某处再度亮了半息,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