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後,我跟承佑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不像以前那样,他不再主动来找我说话,也不再用那种懒洋洋的语气喊我的名字。就算偶尔对上视线,他也只是淡淡地瞥开,像是这世上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真的讨厌我。
因为如果真的讨厌,他应该会故意无视,应该会在我说话时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应该会在人群中表现出抗拒的态度。可他没有,他只是刻意保持距离,像是在等待什麽。
而我……却连踏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我有好几次想开口,想找个话题跟他搭话,但每当话到嘴边,我就会想起那天他眼神里的失望,然後整个人僵住,什麽都说不出口。
於是,我选择了沉默。
就这样,我们的距离被时间拉得越来越远。
直到某一天——
那天的班会气氛异常沉闷。
老师问:「如果有人被霸凌了,你会怎麽帮助他呢?」
教室里一片沉默。
某个角落传来一声轻笑。
「哈,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有人附和地低声笑了几下,气氛松动了一点,变得轻浮起来。
「对啊,谁会真的去管这种事啊?」
「少装好人了,这种时候还想讲大道理?」
有人转头看向老师,半开玩笑地说:「老师,这种问题根本没人敢回答啦,哈哈。」
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桌的边缘。
这个问题,太熟悉了。
如果现在没有人开口,这件事就会像过去一样,无声地被带过。
就像那时候一样。
我x1了口气,举起手。
「我会选择站出来。」
笑声顿了一下。
但只是一瞬间。
「哈?你?」
「凌恩他……是认真的?」
「喂喂喂,你自己先保护好自己吧?」
几个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里带着明显的轻蔑。有人挑眉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说点什麽,或者等我自己缩回去。
老师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顿了顿,然後问:「当它发生时,你真的会这麽做吗?」
我微微一怔,手指收紧了一点。
我想起了很多事——那时候的走廊,那些低声讨论的话语,那个自己以为「沉默就不会伤害任何人」的选择。
原来,这不只是对未来的提问,而是对过去的审判。
「……是的。」我轻声说,「我会选择站出来。」
没有人回应。
那些原本在笑的人仍然交头接耳着,但这次声音变得模糊了些,甚至有人低声咕哝了句「切」,然後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嘲讽还在,但这一次,我没有缩回去。
这不是谁的认可,这只是我的选择。
就在那一瞬间,我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转头时,承佑正看着我。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什麽明显的表情,但我总觉得,他好像感觉到了什麽。
只是短短几秒,他便别开视线,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像下课时,大家马上就忘了刚刚班会发生的事一样。
过了几天午休时,芯芮正在滑手机,而我则低着头,假装专心吃饭,实际上根本没吃出味道。
「欸,你知道吗?」她突然抬起头,语气轻快,「承佑这几天的笔袋都破了,拉链快坏掉了。」
我愣了一下,才回想起来,的确,最近几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笔袋都没有完全拉上,感觉像是随时会坏掉的样子。
「……嗯,然後呢?」我装作不在意地问。
芯芮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後g起嘴角,语气意有所指:「没怎样啊,就只是随便提一下。」
她没有再多说什麽,但她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我自己T会。
那天放学後,我走进了文具店。
我站在笔袋的展示架前,盯着那一排不同款式的笔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
「……我是疯了吧?」我低声嘀咕。
明明他现在根本不想理我,我却还在这里想着要不要帮他买个新的笔袋。
但最终,我还是挑了一个简单的黑sE款式。
结帐时,我看到旁边的吊饰。是承佑喜欢的东西,我毫不犹豫地就买了,心跳还莫名快了一拍。
隔天早上,我提前到了学校。把笔袋装进一个没有署名的袋子里,悄悄放在他的cH0U屉里。
之後的整个上午,我的心都悬着,直到下课时,我看到他拉开cH0U屉,发现那个袋子时,他微微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这是谁放的。
当承佑拿出笔袋的时候,他的手顿了一下。
因为里面……有张小纸条。
他皱了皱眉,把纸条拿出来,打开——
「To承佑。」
这笔迹——
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写的。
凌恩。
「……啧。」凌恩轻轻点了点舌。
他眼神闪了闪,手指无意识地r0u了r0u纸条的边角,像是在思考什麽,但最终还是把纸条塞回了笔袋里,什麽都没说。
然後,当作什麽都没发生一样,把笔袋扔进书包。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我们还是没有直接说话,但我注意到承佑开始慢慢改变了。
他没有再刻意绕开我,偶尔经过我身边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忽视。
某天数学课,他像往常一样趴在桌上,突然伸出手戳了戳我:「喂。」
我猛地一怔,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什麽?」我压低声音问。
他懒洋洋地侧过头,盯着我看了一秒,然後抬起下巴,指了指我的课本:「这题怎麽算?」
这是一道简单的题目,他明明自己就能解出来。
但我没有拆穿他。
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刻意找话,低声讲解了一遍。他听完後没什麽反应,只是嗯了一声,然後若无其事地转回去,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
可是在那之後,他开始偶尔会像这样跟我搭话,明明有别的选择,却还是偏偏来问我。
而我也开始渐渐习惯,回应他的试探。
真正的转折点,是在某天放学时。
我正要收拾书包,却听到一阵争吵声从教室後方传来。
「你讲话有够难听的欸!」
「我又没说错,他自己也没解释过,不是吗?」
「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觉得他当初真的故意害你?你有证据吗?还是你只是想找人发泄?」
我抬起头,愣住了。
站在教室後面争吵的,是芯芮和另一个同学,而话题的中心……是承佑。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够了。」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争吵。
是承佑。
他站在原地,语气听不出情绪,但那双眼睛里带着疲惫。
「这种话没必要讲了。」
承佑语气平静地说,然後转身就要离开。
但我的身Tb脑袋更快做出反应——
「等一下!」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微微一愣,低头看向我,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你到底想g嘛?」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无奈,但没有甩开我的手。
我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脑袋里有千百句话想说,却卡在喉咙里,怎麽都吐不出来。
可如果现在不说,那是不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我深x1了一口气,眼神SiSi地盯着地面,手掌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我没有想害你。」
他的身T微微一僵。
「我知道自己当初没有站出来,让你很失望……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我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麽解释。
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说出真相後会被讨厌,害怕自己也会变成孤立的那一个,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可是,这些害怕,真的b他受的伤更重要吗?
「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低到了几乎听不见。
安静了好几秒,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人,真的很笨。」
「……欸?」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明明这麽在意,却又不敢说,还一直偷偷m0m0地做些奇怪的事。」他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无奈,「不就是想和好吗?有这麽难吗?」
「……」
「你啊,真的——」他顿了一下,然後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伸出手r0u了r0u我的头发,「怎麽会这麽可Ai啊?」
——?!?!?!
……等、等一下???
我的大脑瞬间当机,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跳直接飙破天际。
而他本人也僵住了,手还停在我头上,表情犹如一台刚刚当掉的电脑,整个人明显陷入「等等???我刚刚是不是不小心说出心里话了?!!」的崩溃模式。
「……」
「……」
场面瞬间寂静如Si。
然後——
「啊…!」
承佑猛地回神,像被烫到一样瞬间弹开三步,脸红得跟番茄一样,整个人都快炸了:「等、等等!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我还在当机,完全无法理解他刚刚的发言,也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麽突然这麽激动。
「不是、不是、不是!!!」他疯狂摆手,然後不小心往後退了一步——
结果直接踢到椅子,整个人差点跌倒。
「啊啊!!!」他一边努力维持平衡,一边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後立刻低头,疯狂假装自己刚刚什麽都没说:「……咳,当我没说,我们走吧。」
「?????」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旁边的芯芮已经笑倒在桌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麽!!!」承佑崩溃大吼。
「没、没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到完全说不出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还一边拍桌狂笑:「天啊、天啊这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承佑的脸已经红到快烧起来,整个人害羞到不行。
但他越这样,芯芮就笑得越大声,结果我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承佑见状,耳朵瞬间更红:「……你笑P啦!!!你也给我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应该是我们友情修复以来,最荒唐、最白痴、但也最放松的瞬间。
但这时,我的视线不小心扫到了他的笔袋。
他换上了我送的那个笔带,拉链上……吊着那个小吊饰也还在。
然後——
我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一定有看到那张纸条。」
因为承佑不是那种会什麽都没发现的人。
他一定有看到——但他从头到尾都装没事。
这麽一想,我突然有点想笑,於是忍不住开口:「你还留着?」
——砰!!!
我的话音刚落,承佑手上的笔袋直接掉到地上。
然後他的表情在0.1秒内经历了震惊→当机→崩溃→羞怒四个阶段,最後脸直接炸红。
「你你你你在讲什麽啊!!!」
「笔袋啊。」我努力忍住笑意,「还有吊饰。」
「你、你管我!!!」承佑猛地别开头,耳朵红得快烧起来,「而且这、这是刚好而已!!!不关你的事!!!」
「哦?」我挑眉,「所以你没有看到里面的纸条?」
——啪!
他一秒把书包拉链拉上,然後转身就走:「我不管了我要回家了掰!!!!」
「欸?等等啊!!!」
我还没笑够,立刻快步追上去。
芯芮则是已经笑瘫在桌上,整个人失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