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大麦楼四周一片沉寂。
这栋废弃建筑早就被拆得只剩钢骨与水泥底座,像是被扒光皮的巨人,枯坐在街角。四周用蓝sE帆布围起,墙上挂着醒目的警告:「危险建筑,请勿靠近」。
但我还是来了。
咪咪趴在背包顶,像只准备跳伞的猫特务,一路上没发出半声。我把香灰袋塞进外套内袋,从围栏破洞钻了进去。
冷风扑面而来。
这里不是我和阿嬷那晚来过的「那个大麦楼」。这里是表层,是现实里的残骸,不是充满王爷、神像和爸爸灵T的里层。
我踩在碎石与钢筋之间,脚步声在空洞水泥间回荡,像是有人悄悄跟着我走。那感觉太熟悉了,熟到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录音带的重复段落。
「咪咪。」我小声说,「你有没有感觉到什麽?」
咪咪喉头震出一声像是打嗝又像嫌我蠢的声音,目光Si盯中央一处地裂。
那是一个坍塌的排水孔,边缘水泥gUi裂,草丛像发丝一样垂下。问题是——风从里头吹上来。
不对劲。这种深井应该只会x1风,怎麽会倒吹?
我打开香灰袋。
一GU熟悉的香灰气息浮出来,像是把庙口八十岁爷爷的衣服压进我鼻孔里。那味道才刚飘出,风就像吓到一样瞬间停了。
接着,有什麽东西从那洞底往上涌。
不是风,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感」——像是某人正从地狱的手扶梯上来,每踏一步,空气就跟着cH0U搐一次。
咪咪发出一声低吼,尾巴炸成一把拖把。
我退後两步,正想说「不然我们先撤吧」,某根钢筋突然「铿」一声震响,像是有人用头撞它。
然後,那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不是他,我只是想活着。」
声音低得像从钢骨喉咙里挤出来,混着铁锈与回音,每一字都像在刮我的耳膜。
「你还记得那首歌吗?」
「你小时候,会拉着我一起唱。」
我睁大眼。那是h吏能的声音。
但又不完全是。像是某个AI试图模仿他,结果版本过旧、系统更新失败。
我小声说:「你是……哥哥?」
「不是。」那声音回答,「我是他……还没被吞掉的那一部分。」
我还来不及反应,咪咪突然跳到我腿边,用爪子抓住我外套,像在提醒我什麽。
果然,香灰袋裂了一角,灰烬像银鱼一样飞舞,飘向空中。
那一瞬间,我眼前闪过一幕画面。
yAn光下的yAn台,有个小男孩正努力把CD排成彩虹形状,嘴里唱着:「Don''''''''tstop,nevergiveup——」
画面嘎然中断。
我跌坐在地,手上沾满香灰。咪咪彷佛也被闪到,跳开一小步,甩了甩尾巴。
那个声音低低地留下最後一句——
「我还在下面。快来之前,记得带那张CD。」
钢筋不再震动。
咪咪喵了一声,像是说:「够了吧,再下去你就变灵媒代班。」
我站起来,看向那个排水孔。
这不是我们去过的———阿公在的那个矿坑。
这是另一个「下层」,一条通往城市废墟底下、藏满记忆与残魂的通道。
田寮河从那里流过。
我有预感——哥哥的事,从这里开始要一一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