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眼门,在黑水夜里静静开着。
那不是门,是一个呼x1、一个凝视、一个命运的缺口。
我站在它面前,听见那声音又问我:
「想知道,还是想忘记?」
我把符纸紧握在掌心。
「……我想知道。」
门後,并不是什麽地狱火海,也不是天堂般的光。
我看见河。
黑的、浊的、无声流动的河。
像是记忆,又像是梦。
我走在河面上,像走在半透明的玻璃中,水下有东西在游动,我不敢俯身太近。
但画面却主动浮现。
我看见哥哥——他小时候就懂事过头,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每天半夜起来帮阿嬷准备香案,悄悄跪在神像前不知祈求什麽。
画面跳转。
他独自一人来到河边。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水里浊气翻涌。
而那东西,出现了。
不是鬼。
不是神。
是一种「存在」。
无形,无名,是从混浊中诞生的集灵T。
河流藏着过去百年的Si亡、怨恨、遗憾、wUhuI。
所有无处去的、无人记得的残魂,在这里抱团,化为了一个灵。
它没有名字,但它会说话。
「你要承担不是你该背的命,承不了的。」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它。
那东西继续说:
「我可以帮你。」
「代价是什麽?」
「我住进你身T里,一半你,一半我。」
「可以让我代替她?」
「可以让你撑下去。」
他点头。
毫不犹豫。
画面闪烁,像浊水中的光反S,晃动、拉长、碎裂。
我看见从那一刻起,哥哥的气息开始变了。
他开始梦游。
开始记不得昨天做了什麽。
开始有时会叫错我的名字。
甚至有几次,我看着他笑,觉得像个陌生人。
——原来不是错觉。
那已经不是完整的他了。
然後——在我十三岁那年,他消失了。
我以为是命的尽头到了。
但不是。
是那个东西在呼救。
混沌的集合灵,受不了与人类魂T的融合与挣扎,试图违约脱身。
它故意留下破绽,让阿嬷以为哥哥被什麽外灵附身,是「矿灵」。
它以为这样能让我们主动解约。
但我们没做。
它就这样被惩罚,被压入水底。
躲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再度回到这座城。
它又醒来。
开始,在梦中向我低语。
我的心猛然收紧。
也就是说——
那几年真正陪着我长大、给我煮宵夜、替我写请假单的「哥哥」,其实……是那东西?
还是说,是两者混在一起的「他们」?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水面微微起了涟漪。
一个声音,在我的脑中响起。
是熟悉的声音——
哥哥。
「……对不起。」
「我不是个好哥哥。」
「但我真的,不想让你痛那麽早。」
那声音像是从水底浮起,一字一句气泡似地破裂在我耳边。
我猛地抬头,看见水面浮现一张熟悉的脸。
是哥哥。
但他的身影像纸片一样薄,风一吹就要散。那双曾经m0我的头的手,如今半透明地悬在空中。
「这只是我残留的一点意识……真正的我,早就没了。」
他低声说。
「被吞了,撕碎了,混在那东西里头了。」
「但你来了,让我这点残魂,终於浮起来透口气。」
他的语气轻柔,却像颗石头沉入我心底。
水面蓦然泛起剧烈波纹。
一GU浊黑的气息搅动起整片幻境。
水sE褪去,空间旋转倾斜。
然後——一个东西出现了。
它的身T像是拼凑出来的,由无数黑影、人形、兽面、破碎脸孔与触手黏结成一张流动的脸。
但它的语气,竟轻快得像在街口卖冰的老板。
「唷,小桥者,终於来啦——」
「怎样?惊喜吧?是不是觉得哥哥好惨,你更惨?」
我後退一步,紧握着妈祖的符。
「你是……那个混沌?」
「哎呀哎呀别那麽凶嘛,我可是你哥的好室友欸,虽然最後把他吃了就是了……」
它咯咯地笑,声音像烂铁刮玻璃。
「你骗了他。」
「哎唷,交易本来就要看人脑子有没有转嘛,小哥哥那时候都快崩了,哪管得了这些细节。我又没违约,我住进来啦,他撑过去了,代替你走命啦,不是皆大欢喜?」
我咬牙。
它摇摇身上的影块,像披着破布在跳舞,绕着我转了一圈。
「不过说真的,要不是你那天不给我香灰,我就可以钻漏洞了。」
它停下,咧开嘴,那张嘴裂到耳後。
「那是h家人的信物,你给了,合约就成立,我就能自己把线拆掉,喀擦——解约成功,喔耶。」
「所以你现在出现……是想嘲笑我们?」
「嘲笑?不不不,我是来道别的。」
它弯下腰,戏剧X地行了个深深的礼。
「多亏你终於要长大,不然一直撑在这副快烂光的身T里,我都快变成化石了。」
它伸出一只手,手指像焦炭,慢慢碎裂。
「这副R0UT啊,现在已经像放太久的便当,外面长毛、里面发酸,动不动就散。吏能那个Si心眼也是铁了心要护你……结果这合TGa0到我们俩都不像话。」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样?不会是要转头回家吧,那我可就太伤心了。」
它眯起那双不同形状的眼睛
我没有说话。
只是垂下眼,看见自己手上那张符,正在泛光,像是回应某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