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天都快暗了。
灶咖自告奋勇要替我们准备晚餐,我举双手赞成。
我已经连续好几天都不知道在乱吃什麽,甚至有一次被变成鸟的时候,还不小心误食了我一直很抗拒的蚯蚓,惹得大家一阵笑翻。
晚餐时间,nV孩也回来了。
孩子们拉着nV孩一起晚餐,大家刚坐好没多久,晚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灶咖展现一手超级JiNg湛的厨艺,但是没有人想花时间仔细帮他评分。
「就好吃啦,满分满分!」
「等等孙爷爷来了你再问他啦!」nV孩对灶咖说。
「孙爷爷?」我问,但是大家忙着吃饭,没有理会我。
原来等等还有人要来跟我们晚餐,真热闹。
孩子们一边吃,一边夸张地动来动去说着鬼屋多好玩多有趣。
一开始床母听到孩子们进了鬼屋,还差点没担心到去把仓库给上了锁,听到我跟灶咖都进去,而且看我一脸对着她说没事的样子,才安心下来。
「而且啊!阿宇哥哥真的好厉害!」
「这里让我说!一开始是我们把箱子拿下来,然後,然後──」
「你们一个一个说,又乱成一团了。」我说,不过她们已经失控了,我就不管了。
「鬼开始说话!」
「而且还威胁说要杀Si我们!还说了好难听的话!」
「我们谁都不敢讲话、箱子居然会变成那个样子!」
「真的好好玩!」
「陈宇哥哥跟那些鬼聊天,有三个哭了!」
「是四个!是四个!」
「姊姊我们等一下就去看要不要!」
「箱子变得好透明!都看得到它们了!」
nV孩各种情绪都显现在脸上,一下子资讯量太多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看着她狐疑又不可置信的神情,跟她说:「有点像上次噩梦那样,我自己也觉得超酷的!」
我把我们在鬼屋里C作的流程给说明清楚,好让她安心。
还顺便调侃了一下被吓得不轻的灶咖。
「阿宇的胆子b我大多了,我再也不敢踏进去那里了──」灶咖说。
「箱子都封得好好的啊,傻傻,有什麽好怕的?」我拍了他肩膀一下。
「我在那里根本动都不敢动一下──」
nV孩正要说的时候,门口就传来沉甸甸的敲门声。
「啊!一定是孙爷爷来了!」
我赶紧起身去应门,才把门打开,一个魁梧高大而且满脸浓密胡子的老爷爷就瞪着我往里面走,那一脸的胡子真的浓密得吓人。
「啊!您是孙爷爷吗?」
「就是你小子吗?啊?」
老爷爷又往前一步,一下把我挤到後面,我一个没有站稳差点跌坐在地上。
等等,这个身材,和这个毛发旺盛的样子,而且他姓孙?
他也是神,而且这个神该不会就是我在想的那个神?
「我、我叫陈宇。大哥好──」我慎重地点了点头。
老爷爷缓慢地笑了出来,用超级宏亮地声音几乎像是吼出来一样说:「这小子不错!不错!」
老爷爷轻轻拍了我臂膀一下,那力道之大,让我被震得往墙壁弹过去。我苦笑着点头,提高音量说:「谢谢、谢谢──」
「爷爷!」
nV孩探出头来,打了个招呼。
三位小nV孩飞了出来,「孙爷爷!」
她们三个一下就贴在孙爷爷的身上,巴着不放了。
我们一边进餐厅,我赶快摆了张椅子出来。
「你们三个兔崽子,居然还活着啊!」
「当然啊!爷爷,都在等你来看我们欸!」
「哼,你们住的地方这麽难找,我还得问该Si的水临──」
「临水夫人。」nV孩纠正道。
「没错,每次跟她讲话她都要跟我罗嗦老半天!」
「爷爷,快用餐,灶咖弄这满桌的菜,你看看。」
「灶咖?厨房?」孙爷爷皱着脸大声问。
「啊,对啊!就是灶神呀,灶咖是阿宇帮他取的名字唷!是不是很可Ai。」
「这样啊──你小子,鬼灵JiNg怪的,没有在打什麽鬼主意吧!」孙爷爷拿起叉子直直指着我。
「我怎麽敢!」我举双手投降。
「爷爷!而且啊!」三个小nV孩滔滔不绝分享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听得好开心,一直傻呼呼地笑着。
晚餐告一段落後,孙爷爷吆喝起来。
「你小子给我过来!」不知道从哪冒出一GU力道,y生生把我拎回到餐桌前。
「啊啊啊──!」我就这样悬在半空中,床母在一旁对我苦笑着,我看着孙爷爷说:「是!是!」
「既然娘娘都说你不是鬼了,老子就暂且相信吧!但老子还是会盯着你,知道吧!」
「知道!」我觉得这个威胁有点传统有点可Ai,笑得很开心。
「你对这些孩子们不好的话,我会对你不客气,知道吗!」
「知道!」
确认我的表情没有在骗人後,孙爷爷这才将我放了下来。
接下来,他们几个开始聊起天来,我就这样看着他们。
当我安静下来看着他们的时候,虽然我百般不情愿,却还是联想到了我的家人。
好窝心的感觉。
最近这个暖暖的感觉,一直出现。
想着想着,我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在盯着我看,并且表情显得不知所措。
就连三个小nV孩都安静下来看着我。
「嗯?」我疑惑,但他们只是互相看来看去。
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的脸庞已经被大量的泪水浸Sh了。
我眨了眨眼,眼泪又哗啦哗啦流了下来。
我以为我不会再哭成这样,像这样快速涌上来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这不是我想像中介绍自己家里事情的样子,但也无可奈何,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个样子。
其实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我就把妈妈过世的事情讲完了。
我很讶异,原来,即使是这麽深刻的事情,如此沉重而巨大的事情,换成文字居然会像新闻标题一样简短。这也是我讨厌把它讲出来的关系,就仿佛我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了一样,反而让我更加难受。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从前年开始,我就常常是自己一个人。我不想跟其他人有太多交集,尤其是跟亲戚之间,也变得几乎没有来往,因为见到面了,只会让我想到妈妈的事。
那是一场很普通的车祸,对方喝了酒驾车,车子歪七扭八撞向人行道,刚巧妈妈就在那个位置,正在走路回家的路上。无论是谁,想闪躲那麽突然歪斜的车辆,都是不可能的吧。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一点也不想接受,我甚至假装没事,装了好一阵子。
我假装,我只是在b较远的地方念书,回家需要一些时间,我只是没有回家,所以她不在家。
我只是,很久没有联络她了,她平常那麽多活动可以做,一定是跟老爸去泡汤或出国玩了,她一定很开心。
我只是,没有跟她传讯息,老妈当然是在等我把我的事情忙完,才会都没有吵我,因为正事要紧,是吧。
nV孩静静听完。
我最害怕的状况就是,在这种时候,其他人会露出一脸没有办法帮上忙但又很想赶快帮我打气的样子。
因为我不知道我会烦躁多久,我不知道,不正常的这个状态,我会维持多久。我很不想要被别人认为我很奇怪。
我自我放逐了大约一年多,这段时间,我处在休学状态,课业和论文研究全都停摆下来,什麽事情都不想做,状态几乎要符合忧郁症的诊断了,我没有被自己吓到,反而觉得,我怎麽可以撑住这麽久还活着。
除此之外,我的这GU消沉,也让交往两年的nV友林廷,主动对我提了分手。
我不怪她,我一整天无JiNg打采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招架不住,好像大家的正能量会被我给全部x1收进去似的,林廷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实在没有空去处理我的低谷状态。
我从没想过我会这麽思念妈妈,在妈妈去世後,她在世时的任何一举一动,回想起来,都特别美好。就连对我的责骂和碎念,我都想念再三。
我多想要她回来,跟我说些什麽都好,就算是再对我唠叨也好。
光是这样的念头,就足以缠绕我好几个星期的时间,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做任何事。
前半年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每天,我的眼泪都会在不同时候溃堤。有时候是吃早餐吃到一半,有的时候是在散步时,有的时候,我坐在湖边发呆也会。
我躲在宿舍里,久久才出门一次,直到朋友受不了,将我带出门去走走。
这才误打误撞遇ShAnG母,被变成一只鸟。
而现在,我就在这个神居住的地方了。
我又找到地方躲起来了。
在这个神奇的地方,我也待上一段时间了。
这里真是一个很适合想要消失的人躲起来的地方,一个认识我的人也没有,谁也不知道我失去了一个妈妈,只看见我表面嘻笑的样子,多好。
不过,我想到,对nV孩来说,我现在的状态,她也会很担心吧!她是一个这麽Ai担心和照顾别人的神。
同时我又想到,我们之间那个还没完全确定的关系,如果我继续装作没事一样待在这个地方,会不会这段珍贵的关系,就被我自己给破坏掉了,我真不希望那样。
於是,我还是主动提出了我觉得b较好的想法,希望可以让她减少一些负担。
「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回去一下,凡间,还是人间。」我说。
我很紧张,我不晓得床母的反应会是什麽,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才刚平复完我的情绪,我其实没有非常清晰的思考,也不确定现在怎麽做才会对我自己是最好、最健康的。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站了起来。
「欸,等一下──」
nV孩接着四肢笨拙地爬上桌面,高高站着。
我都看傻了眼,她没有用漂浮的,只用一般方式爬上去,那个样子,怎麽可以那麽好笑。
「你当然可以回去啊阿宇!你随时都嘛可以回去,但是只能回去一下!听到没有,因为你随时都要回来,陪我去其他噩梦,还有,後院那个仓库要全部都交给你整理乾净,全部!听到没有!而且啊!下个月有大型的祭拜活动,我要参加,表示你也要参加,你有任务要做,知不知道!还有,孩子们都要待在你那里,不管!」
我顿时哑口无言。
接着,我笑了起来,然後站起身来。我看着她好认真的表情,点点头说,「好,我都答应。」
我伸出两只手,她立刻像小孩子一样让我抱下来。
「你好重喔!嘿嘿。」我开玩笑说。
「才不会,哼。」
「好,不会不会。」
带着对神的认识,我要准备回到人间了。
我还是不知道,为什麽我看得见神,但我会Ga0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