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玄幻小说 > 《守墓五年踏仙途》 > 第一章 土屋前的五年
    雨停在午後。茅草屋後的泥土还是Sh的,踩上去会陷下一小块脚印。

    陈枫把最後一把土拍实,跪在新立的坟前,额头贴着cHa0Sh的泥面,久久没有抬起。

    他不哭了。眼泪在前面已经流乾。x口像被掏空一样,空得发疼,又空得安静。脑海里剩下两句话——

    “守墓五年。”

    “忍。”

    他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了很多次,像是把刀子在骨头上刻字。

    暮sE降下,山路上起了凉风。茅屋里原本简单的床榻翻倒在地,桌上还留着师父昨夜写到一半的字。墨迹乾透,最後一行是:“待到尘尽光生……”,後面没有了。

    陈枫把桌子扶正,顺手把倒掉的竹简捡起来,又放下。屋里太空了,空得他发怔。他走到坟前坐下,双腿盘起,双手叠放,闭上眼,从第一句开始默诵《贝多罗叶金经》。

    这部经,他已经诵了五年。

    五年里,他的经脉还是堵着,丹田还像一块冷铁,动不了半点真气。外门里的人笑他是废物,他都知道。但他一直背,一直练,从未间断。因为这是师父教的,因为他只会这麽做。

    夜sE更深,山下传来狗叫声。经文在心里一行一行地走过,像细水穿过石缝。没有真气涌动,没有灵光闪现,只有呼x1变得稳一点、长一点。陈枫睁开眼,望着坟前新cHa的木牌,低声道:

    「师父,我会守这五年。我会忍。」

    第二天一早,他去溪边挑水。山溪很冷,水面映着白云。两只手伸进去,冷得发麻。他把两个木桶灌满,扛起扁担时身子晃了一下,又站稳。回到茅屋,把屋里简陋的锅洗乾净,烧了一锅粥,舀一碗在坟前放下,自己就着冷菜吃。

    吃完,他把碗洗了,坐到坟前,继续默诵金经。

    日子就这样过。白天挑水、拾柴、煮食,空下来就坐在坟前诵经。晚上便在坟旁打个草铺睡。开始几天,背靠着墓碑睡不踏实,总会惊醒。後来就习惯了,习惯了夜里虫叫与风声,习惯了露水把衣襟打Sh的寒。

    人来过。

    先是外门两个执事,带了几名杂役,说是「清点故物」。他们把屋里翻了个遍,法器、药瓶、几卷笔记,能拿的都拿走。走时还笑:「废物徒弟看着,省得有人说咱们偷。」

    陈枫低着头,没有回话。

    他握紧了手,指节泛白,随即又松开,把指甲掐进掌心的痕迹用衣角慢慢擦平。他想起师父咳血时说的那个「忍」字,像吞下一口碎玻璃,y生生压下去。

    又过了几天,有外门弟子结伴上来,站在坟前指指点点。有个尖嘴薄唇的青年吐了口唾沫在他脚边,笑道:「你们师徒俩真配。废物,连草屋都保不住。」

    陈枫没有抬头,只是把那口唾沫旁边的泥抹平,像抹一处坑洼。他知道对方叫赵同,外门三重,常跟的人多,仗势欺人。这些名字,他都暗暗记下,像把石子一枚一枚收在心底,不显露,也不丢。

    下午,山下的樵夫老胡路过,肩上挑着满满一担柴,停下来看了看他,啧了一声:「小子,你师父人是个好人。你一个人能在山上过?」

    陈枫起身行礼:「胡伯好。我在这里守着,能过。」

    老胡把一捆乾柴放在地上:「这捆给你,别嫌。人活一口气,火也要一把火。你这年纪,唉……」

    陈枫谢过,把柴搬到屋檐下。等老胡走远了,他才小声道:「谢谢。」

    晚上,风更冷了。陈枫把火堆添了两根柴,火光映着墓牌,木牌上「燕清羽」三个字黑漆未乾。他盯着看了很久,像要把每一笔每一画记进骨头里。

    半个月後,宗门里的人说「那个废物徒弟疯了」的话传得更响。他不理。他每天固定四个时辰诵经,两个时辰行气虽然行不起来,其余时间做活。他发现金经在长时间诵读时,x口会有一丝暖意升起,细得像线,又像草叶被风一拂即逝。他抓不住,但他牢记那一瞬的节奏,让呼x1跟着那一丝微温起伏。

    春末到夏。草长盈尺,雨水勤。雨大的时候,屋顶会漏,滴在他额头。他不闪,让水顺着鼻梁流下,继续念。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听见「笃——」的一声轻响,像什麽在x腔里被敲了一下。他猛然睁眼,四下只有风声。那一丝暖意消失得更快了,但他确定不是错觉。

    第二天,他把这事写在竹片上。字很丑,但他写得很慢,生怕漏掉一个字:「昨夜x处有声,似叶脉动,息可随之长一寸。」

    他不懂这代表什麽,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变化。他没有开心到笑出声,只是把竹片放到墓碑後面,像藏一个秘密。

    半年後的一个晴天,山路上来了一队人。

    为首的是个白衣nV子,二十五六岁,眉目清冷,步子不快,但每一步落下,落叶都像自动避开她的鞋尖。她站在坟前,什麽也不说,只是看着墓牌,眉心微蹙。

    陈枫从草铺上站起来,一眼就认出了她,心口猛地一跳:「冉师叔……冉玉雪?」

    他记得那天远远看见过她。外门广场上,人很多,人人都在看她。那时他和师父挑着灵石,站在人群边上。师父没抬头,他也没抬头。回来的路上,师父喝醉了,说了些过去的事。第二天醒了,师父就不说了。

    冉玉雪看了他一眼,眼神淡得像结着霜。那一眼里,把他的修为看了个通透。她眉头皱得更深,吐出三个字:「真是废物。」

    陈枫像被人拿冷水从头浇下,脊背一阵寒。他张了张嘴,想说什麽,最後只道:「我在守墓。」

    她哼了一声,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到墓牌上,许久才开口:「他若不管闲事,不会伤成那样。」

    陈枫呆住了。他想起师父醉酒时的那句「保人,才中了暗手」,喉咙像被什麽堵住:「冉师叔,师父他……」

    「不必叫我师叔。」冉玉雪收回眼神,转身要走,丢下一句:「废物师父,自然教出废物徒弟。你守吧,守完这五年,还是废物。」

    她来得突然而冷,走得也乾脆。山路上又只剩下风。

    陈枫站在原地,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指节发白,掌心全是汗。他抬起头,对着她的背影默声说: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对我,对师父,另眼相看。」

    说完,他坐回墓前,照旧盘起腿,照旧诵经。字还是那些字,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呼x1却b早上更稳了些。心里像有一颗小小的火,不旺,不显,只在最里面,闷着烧。

    秋天来了。山里的风带着乾爽的味道。山楂红了,鸟叫声少了。

    陈枫的肩膀更厚了一点,手上老茧更y。外门又有人来笑他,说他「坐傻了」。他不理。

    偶尔老胡再路过,会放下一小袋盐和半张r0U乾,骂他:「你这小子真要在这儿耗五年?人活着总得吃点r0U。」

    陈枫笑一下,很小的那种笑:「多谢胡伯。我会记得这份情。」

    晚上,他在墓前摆好两碗饭,一碗给师父,一碗自己吃。吃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把筷子放下,闭眼凝息。那一丝「叶脉」般的暖意又出现了,b半年前更清一点,像是细微的泉水往上涌。它绕过x口,顺着锁骨,渗到手臂,最後消在虎口。

    他睁开眼,右手微微一沉——那一瞬,似乎抓住了什麽很细的力道。

    他没有站起来试,也没有出拳。他只是把手放回腿上,低声把那一瞬的感觉记下来,又添了一行在竹片上:

    「今夜暖意至臂,力沉一线,不可求,遇则记。」

    冬天第一场雪下的那天,天还没亮。茅屋的屋檐被雪压得低了些,世界很安静。

    陈枫从雪地里抖掉衣襟的雪,照旧在墓前坐下。他呼出的白气一团团飘散。金经的声音在x腔里滚动,像雪下的细水,慢慢走,慢慢走。

    他不晓得天河境到底是什麽样子。那是云上的云,是别人的天。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事:守墓、诵经、活下去。把每一天过得像一块石头,简单,沉,紮实。

    有人说他疯,有人笑他傻。

    他不回话。他在心里一遍遍把那两个字磨亮:

    守。

    忍。

    五年很长,长到足够让一个少年长成另一个人;五年也很短,短到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雪落在墓牌上,他伸手把上面的雪拂掉。木牌底下,藏着他记录的竹片,一片一片,越来越多。

    等到第五年,他会把这些竹片拿出来,和那个将被挖开的秘密,一起面对。

    他抬头看了一眼灰白的天,对着看不见的远方,轻声地、很轻很轻地说:

    「师父,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