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希望不能乱给,怕人失望。
但我发现,真正撑过痛苦的人,其实从来都不是靠希望,而是靠自己不想放弃的那颗心。
这些天,我说了无数次「你一定会醒来」,当时也没把握你听得见。
可现在想想,或许你真的都有听见。
因为你醒来的时候,刚好我还在。
周五晚上,探望时间一到,我照例踏进花莲慈济医院的加护病房。
和平常不同的是,门口没有见到他母亲的身影。
今天的病房外,只有我一个人。
我熟练地消毒双手,戴好口罩,推开那道熟悉的大门。
里头依旧安静,灯光洁白如常,而他,还是沉沉地躺在那张病床上,像一座静默的岛屿,被管线与仪器包围。
我走近他的床边,轻轻握起他的手,那掌心依旧温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来了喔,昊群。」
我跟他说了很多话,像是今天早上吃了什麽、天气怎样、遇到什麽有趣的事情,甚至连我今天睡过头忘记擦防晒也都细细数来。
我知道他听不到,但也不打紧,只要我还能说,他就还在。
隔天早上,和往常一样,我提早来到加护病房外。
在走廊上,就看见他母亲及他的姑姑。
他的母亲看起来有些虚弱,气sE不如前几天,嘴角勉强g着一点笑容。
她似乎对我的出现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温和地开口:「昨天我身T有点不舒服没来……」她停了停,望向加护病房的门,「你昨天晚上有来吗?……昊群有醒过来吗?」
我怔了一下,眼眶不知怎地泛了一点热,随即苦笑着轻轻摇头,「没有……」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麽,只是静静望着那道门,像是在等一个还没被时间唤醒的人。
到了晚上,我照例再次回到医院。
门口没有他母亲的身影,却遇见了一个同样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是他哥哥。
与江昊群相b,他的轮廓更y朗,身形也更高大健壮,皮肤晒得黑亮,是那种yAn光底下练出来的健康肤sE。但五官轮廓之间的神情,却让人一眼就能辨出两人的亲缘。
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後礼貌地开口:「请问你是……?」
我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点点头,轻声回答:「你好,我是苏晓玲。」
他的眼神明显一亮,像突然接上了什麽记忆线,「你就是苏晓玲?」
这下换我愣住了,「……对。」
他笑了笑,「我有看昊群的脸书。你之前帮他留言祈祷的讯息,我都有看到,所以记得你名字。」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原来是这样啊……」
「谢谢你大老远来看他。」他语气真挚,没有任何客套。
我连忙摇摇头,「没有啦……其实我还担心自己这几天来得太频繁,会不会让你们觉得……太打扰了。」
他语气笃定又温暖:「不会不会。真的不打扰。多你一个人关心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一瞬间,我心底那块压着多日的石头,好像轻轻被搬开了一角。
「那就好……」我点点头,很开心地笑着。
隔天早上,天空泛着清透的淡蓝。那是我在花莲的最後一天。
一早,我照旧来到慈济医院,一想到今天是最後一次探望他,心中满是浓浓的不舍与失落…
加护病房外,我又一次遇见了他母亲,这次她仍是与他的姑姑一同前来。
虽然这些日子天天碰面,但我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来得太多、却没有身分的外人,因此见到她们时,仍习惯X地点头微笑,安静地站在一旁。
他母亲跟他姑姑像平常一样,换上隔离衣,进了病房。
我站在门外的长椅边,静静等着,没有期待什麽,只是想着待会要跟他说什麽,怎麽道别…
没过多久,他的母亲就出来了……
她一边脱着隔离衣,一边看向我,嘴角是这几天以来最柔和的一抹笑容。
「昊群醒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阵春风,却一字一句落进我心里,「医生说他今天JiNg神很好。」
那一刻,我怔住了。
脑子里的思绪像是一瞬间全停下来,只剩下那几个字不断在心里回荡。
醒了。
他醒了。
我忍不住笑了。
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毫无保留的、真正开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