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云层却未散,天sE昏沉如铅。午後的姑苏城静得异常,街道被雨水洗得洁净,连巷角的灰尘都似乎被冲刷得一乾二净。李雨薇与季夏声并肩站在一户陈旧小院前,木门半掩,院中静得能听见落叶坠地的声音。
这里,便是云逸海的家。
李雨薇伸手轻敲门扉,声音不大,但在这Si寂的午後却分外清晰。
「进来吧,门没锁。」屋内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冷淡、平静,像是一池Si水,不见一丝波澜。
李雨薇推门而入,季夏声紧随其後。屋内简陋,案桌上摆着未收的药碗,角落堆着几本泛h的书册,一张薄被铺在竹榻之上,云逸海正坐在榻边,衣着乾净整齐,脸sE苍白,双眼却如寒潭一般清醒。
李雨薇走上前,抱拳拱手,声音不疾不徐:「姑苏县衙捕快李雨薇、季夏声,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云逸海抬起眼皮,神情毫无波动,彷佛早已预料此行。他平静地回应:「两位大人来找草民,是有何要事?」
季夏声冷哼一声:「来抓你。」
「草民犯了何事?」云逸海声音未有丝毫起伏。
「杀人!」李雨薇厉声喝道,语气如刀:「加起来不多不少,总计六人。」
屋内气氛瞬间凝滞。这句话落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
然而云逸海脸上依旧毫无波动。他眼神空洞,嘴角甚至浮起一抹浅笑,平淡地道:「我杀的那些nV人Si有余辜,她们本就该Si。」
季夏声瞠目结舌,怒气已至喉头,但被李雨薇轻轻伸手拦住。李雨薇定定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语气沉着:「是不是Si有余辜,自有王朝律法来判定,你说的不算。」
「那你们那所谓的王朝律法里,可曾写了欺人男子者,该当何罪?」云逸海眼神突然锐利,语速渐快:「自古薄情nV子多潇洒,而痴情男子却徒伤悲。他们的苦,你那王朝律法可曾伸张?!」
李雨薇沉默了一息,刚yu答话,却见云逸海已缓缓起身。他从榻旁取出一柄长剑,剑锋未出鞘,已见森然寒意。他站直身躯,剑尖指向李雨薇,目光冷峻:「多说无益,想要抓我,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电而至,剑锋直指李雨薇咽喉!
季夏声一惊,cH0U剑便挡,但李雨薇早已出手。她脚步轻点,身形一转,一式「无影」避开锋芒,刀出如光。两人剑来刀往,寒芒交织,一瞬数招已过。
云逸海剑法狠辣,出招无半点花巧,皆是杀招。他不像是在自保,更像是在寻Si前最後一搏。但李雨薇已非昨日之她,昨夜苦练「无双」至深夜,那GU灵机仍在心头激荡。她试图在剑影中捕捉破绽,几次以「无对」、「无踪」周旋,渐渐稳住局势。
终於,一个短促的空隙出现。
李雨薇双目一凝,刀锋猛然一震——
「无双!」
寒光乍现,一刀横斩,力道奇沉,刀与剑撞在一处,发出惊雷般的巨响。云逸海手中长剑应声而落,跌落在地,剑身碎裂一角。
云逸海呆住,双手垂在身侧,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李雨薇缓缓收刀,冷声开口:「你可还记得你的师傅楚嫣然?」
「记得。」云逸海低声说道,仍面无表情。
「她让我带给你一句话——Ai上一个错的人,没什麽。但千万别把一条路走到黑。再回头,也许还有人在等他。」
云逸海嘴角微动,忽然轻笑一声,那笑中满是讽刺与冷意:「呵??她也认为那些负心nV子不该杀吗?她终究也是个nV人。」
季夏声终於忍不住怒气,冷斥道:「nV人怎麽你了?自己lAn杀无辜,草菅人命还说不得?」
云逸海垂下眼眸,语气冷淡如旧:「那些负心nV本就该杀,我杀了她们,也只是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李雨薇深x1一口气,眼神锐利,却忽然转身走向门口。
「既然如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说。
季夏声一愣:「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她未回头。
云逸海低头捡起断剑,却未再反抗。季夏声见状,立刻将他控制住:「走吧,别耍花样。」
雨後的小巷泥泞Sh滑,几人步出小院时,yAn光从云层缝隙中洒下,映得地面如镜。云逸海低头紧随,嘴唇紧抿,一语不发。季夏声则频频回头,仍难掩疑惑。
巷道弯弯曲曲,不知走了多久,云开日转,天边终於露出一道金线。三人来到一处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前。门匾鎏金,朱漆大门高高立起,门前石狮雄踞,宅邸之大,足见主家非富即贵。
李雨薇走上前,对门房低声说了几句。门房一怔,随即面sE一肃,快步领着三人穿过前堂,直入後园。
一路寂静无声,唯听脚步在青石板上回响。
转过曲折廊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花园浮现在视野之中。正值秋季,园中却不见半分萧瑟,反而满园金h灿烂,皆是盛开的秋菊。微风拂过,花香扑鼻,像是一场未散的h金梦。
在那片菊花丛中,一名男子独自站立,身着素衣,背影沉静。他未曾回头,却似早知有人到来。
李雨薇当先而行,步履稳重,季夏声与云逸海默默跟在後头。待走近了,那男子才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熟悉而悲戚的面孔——正是那已故侯玉的丈夫,李氏。
他双眼红肿,明显是刚哭过,神情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与伤怀。
见到李雨薇,他强行提起JiNg神,行了一礼:「大人,您怎麽来了?妻主的谋杀案,您查得如何了?」
「已经有眉目了,估计很快就可以破案。」李雨薇平静回应,眼神却落在那片菊花上,轻叹一声。
「那就有劳大人了……」李氏垂首,语气满是敬意。
李雨薇沉默了一瞬,忽然问道:「我一直有一点不解的地方。这侯玉如此负你,你为何还对他如此上心?」
李氏闻言,神sE微变。他低头许久,声音终於从喉间挤出来,颤抖而平静:「我确实很讨厌她,因为她有负於我……可Ai情不就是这样吗?一旦Ai上一个人,哪怕她千百般不好,哪怕她对我再无情无义……我还是会想对她好。」
他话语未尽,云逸海却忽然开口,语调罕见地低沉:「这些年你後悔过吗?」
李氏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朦胧如水,然後慢慢摇头:「说不悔,似乎又有些。如果当年没有遇见她,或少看她一眼,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但说後悔吧……又不对。谁让她是我的妻主呢?」
他声音更轻,像是说给自己听:「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戏子可以无情,我这明媒正娶的,可不能这般无情无义。」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玉’字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情一字……可真难解。」
云逸海站在一旁,面sE沉如铁,却未开口。
李雨薇凝视着李氏,忽地低声说道:「在下已知晓了,那便告辞。」
她转身而去,季夏声拉着云逸海紧跟其後。直到离开侯府门口,李雨薇才回头看了云逸海一眼,语气沉着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寒意:「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做的没有错吗?」
云逸海面无表情,声音冷得毫无温度:「无论你说什麽,都改变不了沐景负我之事。这世上,负心nV人还是该Si。」
此言一出,季夏声终於忍无可忍,怒声喝道:「你可知那沐景为何没有来见你?你可知这些年你为何能够一直逍遥法外?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你只是活在自己的执念里,一厢情愿地认为天下nV子都该为你受过!」
云逸海一愣,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惶。他语气颤抖,嗓音急促:「什麽意思?沐景……她这些年在哪?她做了什麽?!」
李雨薇停下脚步,望向远方灰白的天幕,语气平缓却沉重:「昨日我们见过她。她模样已变,整张脸几乎认不出来。是因为修炼魔功导致筋脉逆行,容貌尽毁。她不敢来见你,怕耽误你一生……」
「这些年,她从不远离,暗中观察你、保护你,甚至为你清理了不少杀人後的痕迹……」
云逸海的脸sE如临深渊,血sE全无。他的嘴唇颤抖,嗓音沙哑到几乎破碎:「你是说……是她……她在保护我?一直都在……?」
「是的。」李雨薇转头望向他,语气中无喜无怒,「她甚至还说,她从未怪过你……」
云逸海瘫坐在地,神sE崩溃,喃喃低语:「不可能……你们骗我,一定是你们合起来骗我……她怎麽可能……她就是个负心nV……她怎麽会……」
李雨薇俯视着他,冷声道:「你现在已被我们拘捕,我又为何要编造这些话来骗你?真相与否,你在牢中自然会知道。」
说罢,她转身便走,季夏声压下心头情绪,将云逸海提起。这一刻,那个曾冷静杀伐、眼中无光的男人,终於低下头,嘴里喃喃念着那个名字——
「沐……景……」
姑苏县衙的大门在远方渐渐浮现,风起,一阵落叶飞舞,像极了那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