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铁。
粮仓火场的废墟之上,只剩下几支火把在夜风中,艰难地摇曳着,发出「噼啪」的声响。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GU谷物被烧焦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江东猛虎卫……」
张嶷那沙哑的、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声音,打破了这片Si寂。他手中的那块被烧得扭曲变形的金属令牌,在火光下,反S着幽深而冰冷的光泽,彷佛一只来自深渊的、嘲弄的眼睛。
这块小小的令牌,让整个纵火案的X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根本X的改变!这不再是单纯的内部权斗,不再是士壹为了铲除异己而设下的毒计,这是一场……一场g结了外部势力、意图动摇整个交州根基的、ch11u0lU0的惊天大案!
林睿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了谷底。他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士燮给出的三天时限,已过去了一天。他必须要在剩下的两天之内,顺着这条唯一的、却也烫手无b的线索,将那个隐藏在龙编城内的、真正的纵火元凶,给揪出来!
「伯岐兄,」林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而略带沙哑,但那双在火光下亮得吓人的眼睛,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此事,已超出你我所能掌控的范围。我必须,立刻去见一个人。」
他没有片刻的休息,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那被高温炙烤出的燎泡,便立刻与张嶷一同,悄然离开了那片被官兵重重封锁的废墟。
他几乎是一夜未眠。回到那座僻静的院落後,他没有点灯,只是独自一人,盘坐在冰冷的草蓆之上,开始缓缓地,按照吴涟所赠的那本《五禽戏》竹简上所记载的法门,调整自己的呼x1。
虎之威猛、鹿之安舒、熊之沉稳、猿之灵动、鸟之轻捷……
他将自己的JiNg神,完全沉浸在对这五种生灵神韵的模仿与感悟之中。一GU温热的气流,在他的四肢百骸之间,缓缓流淌,一点点地,修复着他那早已濒临极限的身T,也抚平了他那因为惊天发现而波涛汹涌的心绪。他知道,接下来的这一天,将会是一场对他T力、智力与意志力的极限压榨。
天sE微明,当第一缕晨曦,艰难地穿透龙编城上空的薄雾时,林睿已然换上了一身寻常的布衣,悄然地,从院落的後门离开。他独自一人,穿过数条迷g0ng般的小巷,最终,来到了一座毫不起眼的、位於城西的茶馆门前。
这,正是他与郑安,事先约定好的、最为隐秘的联络地点。
在茶馆二楼的一间雅室之内,郑安早已等候多时。他的面前,摆着一壶尚在冒着热气的香茗,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闲情逸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凝重。
「子明,情况如何?」
林睿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用布条层层包裹的、冰冷的江东令牌,放在了桌上。
郑安在看到那枚令牌的瞬间,他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sE!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拿起,反覆地端详着,口中喃喃自语:「虎纹玄铁……果真是……果真是江东猛虎卫的令牌……」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林睿:「此事……除了你我二人,还有何人知晓?」
「只有张伯岐。」
郑安的脸sE,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知道,这块小小的令牌,如同一块足以引爆整个火药库的烙铁。一旦处理不当,不仅会让林睿与士徽万劫不复,更可能直接引发交州与江东之间,一场谁也无法承受的全面战争!
「好……好一个士壹!」郑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彻骨的杀意,「为了权力,他竟敢……竟敢引狼入室!」
「郑大人,」林睿的声音,将他从震怒中拉回了现实,「如今,我们只剩下不到两日的时间。我们必须要赶在士公出关之前,找到这块令牌的主人,并拿到他们与士壹相互g结的、最为直接的证据!」
郑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来回踱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片刻之後,他终於停下脚步,眼中恢复了那属於顶级谋士的、绝对的清明。
「子明,此事,绝不可经由官府之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士壹在龙编城内,耳目众多,任何公开的搜捕,都会打草惊蛇。我们,必须兵分三路,从暗中进行!」
「其一,」他看着林睿,「由你,去联系你那个神秘的奇珍阁。我早已听闻,你手下那位名为陈定波的掌柜,不仅仅是个商人,他在城中的三教九流之中,似乎……也颇有人脉。让他们,从地下渠道,去打探所有关於江东口音、身手不凡的外乡人的消息!」
林睿点了点头。他知道,启用陈海这条自己亲手布下的暗线的时刻,终於到了。
「其二,」郑安的语气,变得更为森冷,「由我,亲自去一趟步骘的府邸。我去会一会这位江东来使,名为品茶,实为试探,看能否从他的言谈举止之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其三,」他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广阔的龙编城,「便要拜托张嶷将军了。让他,动用他所有在军中信得过的旧部,以追查逃兵为名,对城中所有的驿馆、客栈、乃至於那些有江东背景的商铺,进行一次不动声sE的、全面的秘密排查!」
一个分工明确、三管齐下的天罗地网,就这样,被迅速地,铺展开来。
林睿立刻行动。他来到奇珍阁早已关闭的店铺後门,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轻轻地,敲了三长两短。很快,门便被从内打开,陈海那张写满了焦急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
「定波,长话短说。」林睿将一块刻有特殊记号的竹简,交给了他,「立刻启动我们所有的暗线!给我查!查遍全城!凡是最近半月之内,入城的,C江东口音的,身手不凡的,尤其是与大公子府上有过接触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天黑之前,我必须要知道他们所有人的下落!」
陈海接过竹简,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的小巷之中。
而另一边,张嶷在得到林睿的消息後,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那颗早已因被排挤而冰封的心,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的烈火!他立刻联系了数名昔日在军中,与他一同出生入Si、对他忠心耿耿的旧部。一场以「追查逃兵」为名的、全城范围的秘密搜捕,悄然地,拉开了帷幕。
然而,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无情地流逝。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
凶手,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在这座巨大的龙编城中,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林睿坐在院中,静静地,吐纳调息。他几乎是一夜未眠,完全依靠着《五禽戏》中的调息之法,来恢复那几乎要被榨乾的JiNg力。他的身T潜能,正在被这场巨大的压力,一点点地,压榨到了极限。
终於,在傍晚时分,当天边的最後一缕晚霞,即将被黑暗吞噬时。张嶷、郑安以及陈海,几乎在同一时间,带着各自的消息,汇总到了林睿的院落之中。
「子明,」郑安的脸sE,有些难看,「步骘此人,城府深如渊海,滴水不漏。我与他对弈清谈了一日,他言谈之间,对粮仓失火一事,扼腕叹息,对纵火之人,更是深恶痛绝,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张嶷也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我已将城中所有的驿馆客栈,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那些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就在气氛陷入绝望之时,陈海,却带来了一条唯一的、也是最为关键的线索。
「先生!」他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兴奋,「我们的人,从城南码头的一个混混口中,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就在粮仓失火的前一夜,曾有几个神秘的江东口音之人,出入过城南的四方货栈!而那个货栈的管事,正是……大公子士壹的亲信,裴谦!」
所有的线索,终於,汇集到了一起!
「走!」张嶷猛地一拍桌案,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气,「我现在就带人,去抄了那个货栈!」
然而,当张嶷如同旋风般,带着数十名JiNg锐的旧部,将那座位於城南的、毫不起眼的「四方货栈」,给围得水泄不通时。他们所看到的,却是一座早已人去楼空的、空荡荡的院落。
「该Si!」张嶷一脚踹开房门,看着屋内那早已蒙上了一层薄灰的桌椅,愤怒地低吼道,「晚了一步!让他们给跑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条唯一的线索,就此断绝,他们这两日的努力,尽数功亏一篑之时。跟随而来的林睿,却在那间看似空无一物的房间之中,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他那双在修炼《五禽戏》後,变得异常敏锐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在桌案之下,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里,有一只被人随手丢弃的茶杯。
他将其拾起,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杯身。
那冰冷的触感之中,竟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尚未完全散去的余温!
林睿的心中,猛地一动!他立刻将茶杯翻转过来,只见在杯底那乾燥的淤泥之下,竟压着一张被摺叠得极为整齐的、小小的绢布!
他将其小心翼翼地展开,火把的光芒之下,一幅刚刚用炭笔画好的、极为潦草的地图,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地图之上,清晰地,标记着龙编城南码头的一处泊位,以及一艘……即将在子时离港的、名为「顺风号」的江东商船!
张嶷看了一眼窗外那已然漆黑如墨的夜sE,又看了看地图上那个刺眼的「子时」,脸sE,瞬间变得无b凝重。
追,还是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