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腊月二十八,陆承终于放了假。
他没把自己欠债的事告诉陆弈,而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了这一切。
陆承知道陆弈在假期又找了兼职,问他在哪里上,陆弈绝口不提,每天早出晚归,不过没陆承回来得晚就是了。
陆弈每天晚上都在家,导致陆承没办法直播,账号已经停播了半个多月了,收入少一笔,不少粉丝私信骂他,还有些没礼貌的直接问他多少钱一晚。
这些陆承都看到了,但他统统没回复。
陆承计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收入和生活开销,不算上直播的话,还清欠白挽忆的钱需要他在汇星的幕后整整g五年。
幕后的钱没有幕前的多,但陆承再也没资格去幕前工作了。他明年就要被迫解约,离开汇星。
离开汇星之后他又能去什么地方呢?没有娱乐公司会接受一个曾经在网上臭名昭着的小演员,去其他公司,甚至连幕后都不一定肯要他,以他尴尬的学历和专业,不上不下的,还能去做什么呢?
陆承马上就要失业了,他的存款,车,工作,朋友,甚至母亲,都离他远去,他独自一人漂泊在茫茫无垠的海面上,找不到他该去往的方向。
虽然假期只放到初五,不过也算是闲下来了,陆承打算整理一下母亲的遗物,顺便把家收拾收拾。
陆承起了个大早,陆弈出门了,他先把自己的屋子收拾了,又去收拾母亲那间,东西不多,陆承抱着床头那本泛h的相册愣了好一会儿,连自己眼角落泪都没有察觉。
距莫迎春离世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强撑着的心终于又在这个寂静的空间爆发情绪,陆承蹲坐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红肿的眼。
陆弈在家的时候他不敢哭,也没脸去哭,他只能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闻着母亲的味道,抒发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想念和歉疚。
发泄过后,陆承把母亲的遗物都收拾到一个箱子里,用胶带封上,连同那本泛h的相册,相册里是他和陆弈小时候的照片,从小到大,每一年的生日,过年,一直到他们成年,一年不落。
箱子被妥当存放在柜里,陆承拿着床头cH0U屉中找出的几张存折和银行卡,每张卡上面都贴着标签,标签上写着字,“小弈结婚彩礼”、“小承结婚彩礼”、“买房”……
密码就写在标签上,这是他作为一名中年教师的母亲,穷其半生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积蓄,短短几个字,字里行间描绘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未来。
再多的痛苦和不甘都已经麻木了,陆承将卡放回cH0U屉里,仿佛还有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不停地往卡里存钱。
时间还早,陆承把客厅和厨房都收拾出来了,仅剩陆弈的那间房,房门紧闭着,陆承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陆弈的房间很整洁,桌面上的东西摆放整齐,地板一尘不染,就连床单都没有一丝褶皱。陆承象征X地帮他擦了擦唯一落灰的柜顶,跳下椅子的时候,手边的一本书被他从书柜顶带了下来。
只是一本很普通的物理练习册,陆承随手翻了一下,整个人却如坠冰窟。
练习册里夹着一张图片,很明显是从某本杂志上撕下来的一页,图片上那个穿着暴露,衣不蔽T的男人,摆着极具诱导X的姿势,笑得十分好看。
图片里的人陆承再熟悉不过,这分明是他自己。这是他进汇星后拍的第一套写真,陆承记忆犹新。
图片盖着的,是陆弈在练习册上写满了批注的清秀字迹。
陆承打开书柜,发了疯地不停翻找着,在堆成山的课本和习题册下,看到厚厚的一摞杂志,全部都是汇星出版的,每一本里都有陆承的写真,甚至用陆承作封面的那寥寥几本,被放在了书堆的最上面。
这些杂志线下没有售卖,只能从汇星官网购入,因为gv行业的隐蔽X,汇星并不会大肆宣传艺人的写真杂志,一般愿意为之消费的都是粉丝,还得是铁粉。
陆承一本一本数过去,从他出道到现在,一期不落,全都整齐地放在陆弈的书柜里。
陆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身打开陆弈的床厢,看到那些东西后,跪坐在地上,彻底傻了眼。
床厢内空间不大,却整齐地码着几摞碟片,碟片的封面无一例外全是陆承,他甚至不用去挨个数,这么多的数量,绝对包含了他的所有作品。
陆承撑着身T的手不由得发起了抖,原来在两年前,他刚进汇星,拍摄第一部作品的时候,陆弈就知道他在做什么工作了。
他这个冷漠却乖巧的弟弟,竟然收藏了他所有的写真和作品,也一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观看过,陆承不敢想象,当时尚未成年的陆弈,看到自己哥哥拍摄的gv作品时,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应。
天sE暗了下来,陆弈房间的门敞开着,碟片和写真散落在地上,没有开灯的屋子宛如一个黑洞洞的深渊。陆承躲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地cH0U烟,直到门锁被钥匙转动。
陆弈放下背包,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cH0U烟的陆承。
“小弈……你来。”陆承咳了几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陆弈一眼就瞥到了那扇敞开的房门,他心底一沉,顿时明白了陆承躲闪的眼神出于何因。
陆弈沉默地坐在陆承身边,垂下眼帘,就连呼x1都放缓了。
“小弈,你大学找nV朋友了吗?”陆承问道。
陆弈摇摇头。
“……怎么不找一个,大学生活应该要b高中轻松吧?”
“没有喜欢的。”陆弈答道。
“……你告诉哥,你……你是不是喜欢男的?”犹豫了半晌,陆承终于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次陆弈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更没有说话,二人之间一阵Si寂,陆承只听得到自己渐渐沉重的心跳。
陆弈不说话,陆承捻了捻手指,紧绷的神经使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细小沙哑,“你是不是……”
“哥,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陆弈出声打断道,“我床下的东西。”
“哥做错事了,你……你别学我……我,我……”陆承声音抖出了哭腔,他不敢扭头去看陆弈,垂着的头快贴到了膝盖上,快速起伏的x膛里卡着东西,使他每呼x1一次都感觉到了剧烈的刺痛。
直到现在,陆承都认为是自己带坏了陆弈,不配为人兄长,不配让他叫自己一声哥。
“哥,”陆弈依旧这么叫陆承,“你发现得太早了。”
陆承不懂陆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被愧疚淹没的心剧烈颤动着,以至于他忽略了陆弈看向他时,那双眼里满含着的Y鸷与炽烈渴望。
“我对不起妈,对不起你,小弈,我不配当你哥。”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在亲人面前,在朋友面前,甚至在陌生人面前……他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
“哥,休息吧。”陆弈站起身,静静盯了陆承半晌,转身回屋。
陆承发现得太早了,太早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这里。陆弈攥紧的手指节泛白,指甲在掌心印刻下深深的血痕。
他们的母亲刚刚离世,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对他哥做出那种事,至少不能在这里。他为陆承准备的东西还没完成,事情的发生超出了他的预料,一切都在计划之外。
陆承不应该在今天走进他的屋子,不应该打开他的书柜和床厢。一切都变了,陆弈在心底默道,他的哥哥,在今天之后,一定会被他好好保护起来的。
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上面跃动的强烈渴望熊熊燃烧着,几乎要把周围的一切焚毁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