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慢慢走,连风声都听见我们在靠近。】
两天後的早晨,七点三十二分。
医院大厅的灯还在一盏一盏醒来,咖啡机先醒,空气先有了微苦的香。
我在护理站签到,刷卡的「哔」声像替今天按下一次温柔的开始。
昨晚睡得不算好,倒不是疲劳,是心里像藏着一条细细的鱼,在水面下蹭过、又滑回去。
自从那晚在河堤牵了手,时间像被悄悄换了单位。
不是小时,不是分钟——
而是讯息与讯息之间的距离、
是他说「晚安」後,那句点落地的重量。
隔了一天,他忙得不像话;
隔了两天,我学会把想念摺薄,薄到能塞进护士服口袋里,跟圆珠笔跟酒JiNg棉片挤在一起。
不太占空间,却一抬头,就在。
——
早会结束,病患陆续进来。
例行问诊、量测、纪录,身T像是熟练的程序。
可在某几个细小的停顿里,
我会忽然想到——
那晚,他的小指先来,轻轻g我。
像问:「可以吗?」
我没cH0U开。
他才慢慢握住。
那份「慢」像是一种承诺——
我不会b你,但我在你旁边。
——
十点出头,方晴岚端着纸杯坐到我旁边,压低声音:
「欸,前几天你下班不是自己回去的吧?」
我停笔,「为什麽这麽说?」
「你前几天走路的状态……」
她眯眼,「像被接走。」
我把口罩拉高,压住嘴角:「我耳朵天生这颜sE。」
她撇撇嘴:「好啦,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你最近在发光。」
「用词过度夸张。」
「可我说的是真的。」
她x1了一口饮料,「只是——小心。你有时候会把自己藏太久,藏到对方以为你不需要陪。」
我低声「嗯」了一声。
她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顺序,可她说中了——
我习惯把太多话留在沉默里。
午前最後一位病患离开,我正要补纪录,手机震了一下。
>沈以凛:午休要不要晒太yAn。
我盯着那七个字,忍不住笑了。
不是「吃饭吗」、不是「在哪」,
是「晒太yAn」。
好像我是一株要被好好照顾的植物,
他甚至记得——
我不Ai冷气直吹,却喜欢光落在手背上的那种暖。
>澄安:我十二点二十分可以离开五分钟。
几乎秒回——
>沈以凛:那我十二点十八分到医院门口Y影那一块。太yAn在右边。
我看着「太yAn在右边」,
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安安稳稳托住。
他不是说「我到了」,
是提前替我判断方位——
像替我把刺眼那面先挡住。
——
十二点十八分,我准时站在自动门边的Y影里。
他果然在。
衬衫袖口整齐,手里拎着两个小小的便当纸袋。
「这是你上次说想吃的黑糖粉粿豆花。」
他把其中一袋递过来,语气像在报天气,「冰退到刚好,不会太冰。汤匙我擦过了。」
我接过,指尖碰到他。
短短一下,心跳却像被拨了一下。
「只有五分钟。」我提醒。
「我知道。」
他侧了半身,让我站在Y影那侧,
自己站在光b较强的位置。
我舀了一口,黑糖香暖暖散开。
「好吃。」
他像获得勳章般,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他没问八卦,
只问——
「今天病人多吗?」
「有遇到难哭的吗?」
「午後风会闷,记得小心头痛。」
我忽然想到——
有人问我们怎麽靠近,
大概会说:
「他把日常的一部分挪给我。」
不是轰轰烈烈,
只是在我需要的位置,站好。
时间到,他看一眼手表:「去吧。」
我把空杯丢进回收桶,正要挥手,他叫住我——
把什麽塞进我手心。
「什麽?」
「盐锭。你最近汗出得快。」
我忍不住笑:「你为什麽会带盐锭?」
「因为——你会忘记带。」
像陈述一个永恒事实。
接着,他补了一句很轻的——
「我带就好了。」
那句话一落地,
我的世界突然变得更安静、更稳。
——
下午门诊忙到飞起来。
可每当换手套,我脑中就会飘出——
「我带就好了。」
短短四个字,
像把整个人托住。
——
交班完,七点四十。
准备离开时,手机亮了。
>沈以凛:门口。慢慢来,我在。
那四个字像微小的灯。
我加快脚步,又在拐角前放慢——
舍不得让这段路太快走完。
转出巷子,他站在路灯下。
没看手机,也没四处张望。
就那样站着,安安静静——
像他说过的:
我在。
我什麽都没说,
他也没问。
风从我们中间穿过,
把话都带走。
——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