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g0ng深深,朱墙玉瓦在夕yAn里泛着熹微的光。夏日的风带着荷叶与槐花的清气,掠过长廊,吹动垂挂的竹帘,发出轻轻簌簌声。远处钟鼓尚未鸣响,距晚膳还有一段时辰,偌大的g0ng苑间弥漫着h昏的安宁。
方行昭差四个月才满五岁,身子还小,穿着一身淡青的短衫,坐在石阶下,赤着脚丫在地砖上轻轻蹭来蹭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站得昂首挺x的二哥。
“都清楚了吗?”方至襄双手叉腰,像个小大人似的,眉眼里带着天生的傲气。才不过九岁,语气却学着父王训话的模样,字正腔圆。
石阶上、廊柱旁,七八个兄弟姐妹都挤在一块儿,或蹲或立,神sE各异。
长姐方令仪最是稳重,她笑YY地抬手拍了拍最小的方行昭肩膀,温声道:“听清楚就好,你和六弟跟紧我们不许乱跑。”她九岁多,已经有了几分公主气度,生母出身高贵,让她从小便习惯照料弟妹。
六哥方敬止乖乖点头,一个劲儿地往旁边的方行昭身上拱。方行昭一边抵抗攻击一边忍不住小声问:“可是……要是那位娘娘真的在里头,会不会很可怜?要不要给她带点糕糕呀?”
话一出口,孩子们一愣。
五哥方靖成立刻打破沉默,哼哼一声:“她害过母后,可怜什么!”
二姐方清徽怯怯拉住长姐衣袖:“可要是……她把我抓走了怎么办?”
四哥方戢举起手说:“我保护你们!”
三哥方修远闷闷不乐地捧着脑袋:“她、她真的害过母后吗?”
方戢说:“你问问呗,她是你的母亲。”
二哥方至襄看了一眼天sE:“好了,就这么定了。今晚我们九个人——夜探冷g0ng!”
一群孩子压低声音,稚nEnG的笑声在长廊里回荡。
到了晚膳时间,王后g0ng里灯火已燃,长案上依次摆着黍饭、稷饭,r白的羊羹汤在鼎中翻滚,鹿脯、牛炙切得整齐,鱼羹鲜nEnG,案角还有蜜渍枣子与葱姜拌韭。
方行昭一PGU坐下,小短腿晃呀晃,鞋子都被他踢到桌脚下,顾不得去捡。两只眼睛早早黏在案角那盘蜜枣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连呼x1都小心翼翼,生怕蜜枣会自己飞走似的。
小手捧着漆碗,一边喝着羊羹汤,时不时偷瞄一眼,眼神亮亮的。
方戢看见了,故意逗他:“看傻了,蜜枣会不会飞到你嘴里呀?”
行昭被戳穿,小脸一红,急急摇头,却还是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慢吞吞地:“它不会自己飞……可我可以飞过去吃……”
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缩着脖子嘿嘿笑。
方令仪心软得不行,拿起一颗蜜枣递到他嘴边:“好了,慢慢吃,别馋哭了。”
小七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嗷呜一声饿虎扑食。咬下一口,牙齿沾了蜜,嘴角亮晶晶的,像只吃得满足的小兽崽。
方良也把羊r0U撕小了,夹到他碗里:“七弟多吃些,快快长高。”
不一会,方行昭碗里的食物已经冒出来,他嘴巴鼓鼓囊囊,哀叫道:“我、我吃不完啦——”
晚膳过后,g0ng婢们已在偏殿里备好热水。
池水只到孩子们的腰间,正是专门为皇子公主们设的小汤池。池面漂着几j兰草,带着淡淡清香。
几个男孩扑通扑通跳下去,水花四溅,溅得池边嬷嬷们连声叮嘱:“别呛着!”
方行昭刚踩进水里,凉意一过,立刻眯起眼舒服地“啊”了一声,两只小胳膊扑腾着:“好暖和!像羊羹汤一样香香的!”
方敬止最近老喜欢和方行昭贴贴:“你就知道吃!”
方戢最Ai闹腾,直接蹲下身舀了一大捧水往五哥靖成身上泼:“看招!”
方靖成“哇”地一叫,边躲边反击,两人闹得池水哗啦啦直响。
方至襄双手舀起水淋到行昭身上,行昭被热水一浇,舒服得咯咯直笑:“二哥哥最好啦!”
方修远从今天下午听说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冷g0ng后就不怎么高兴,一个人在角落里闷闷地泡澡。
方行昭鬼鬼祟祟溜过去,小小的身子贴在他身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三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呀?要不要我分你一颗蜜枣枣?”
方修远愣了一下,忍不住抬眼看他那副小笨样,心里那点郁气慢慢消了些。
方戢立刻凑过来,伸手把行昭往自己这边一捞:“七七过来和我打水仗,我们一起对付大哥二哥!三哥你也过来啊!”
洗过澡,一群小家伙被嬷嬷们哄ShAnG榻。方行昭乖乖钻进被子里,小身子软软窝着,眼睛却还亮晶晶的。嬷嬷替他掖好被角,低声叮嘱:“七殿下该好好睡了,别再乱跑。”
“嗯。”他乖乖应了一声,立刻把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嬷嬷们守了片刻,见他呼x1渐稳,果真像是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收拾盏灯,转身去外间做活计。
殿中渐渐安静下来,只余帘外风声簌簌。
小七憋到耳尖都红了,终于悄咪咪眯开一只眼,确定没人盯着,立刻“嗖”地掀开被子。
他穿好衣服,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探头望望。
走廊空空,只余灯影。
小脸蛋立刻亮起来,像做了什么大功似的得意。
转过两道廊檐,他看见几个小小的影子早已等在槐树下。方令仪正压低声音训二哥:“别吵,吵醒人就完了。”方良和方至襄各自装模作样地背着手,明明也紧张得心口砰砰。
四哥、五哥正凑在一块b划探冷g0ng的路线,六弟敬止小声嚷着要牵七弟的手。清徽缩在长姐身边,神sE既害怕又兴奋。
方行昭扑腾扑腾跑过去,一下子撞进人群里:“我来啦!”
“走吧。”二哥小声说。
于是,他们九个人,就在这夏夜的g0ng苑中,悄无声息地踏上了通向冷g0ng的路。
方戢走在最前头,压低声音:“前面要绕过巡夜的内侍,大家小声点。”
话音刚落,远处果然传来铁靴踏地声,还有灯笼的微光晃动。
孩子们立刻慌慌张张扑到回廊边的石柱后,屏住呼x1。方清徽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紧紧攥着方令仪的袖子。
巡夜的g0ng人提灯走过,灯火在他们脸上掠过一瞬,照见了一双双瞪得圆圆的眼睛。幸而g0ng人并未察觉,只是轻咳一声,脚步渐渐远去。
“嘘——”方至襄摆出小大人的架势,竖起手指,等灯火消失才低声说,“走!”
一行人又蹑手蹑脚往前挪。
夜风拂过,夹着荷塘Sh润的气息,也带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穿过曲折的回廊,终于远远望见冷g0ng的影子。那是一片幽寂的殿宇,朱漆早已斑驳,屋檐下的铜铃随风叮当,却空旷得叫人心底发寒。
“到了。”方至襄压低嗓音,眼里闪着兴奋,“走吧——”
“吱呀——”一声轻响,门缝缓缓拉开。
孩子们屏住呼x1,方行昭下意识抓紧了长姐的衣角。可随即,映入眼帘的不是Y影,而是一盏安稳的灯火。
灯下立着两位nV官,皆是王后g0ng里的。她们早已等候在那里,神sE温和,眼底带笑。
“殿下们果然来了。”其中年长的一位开口,声音轻柔,“娘娘吩咐过,今夜不必拦你们。”
孩子们愣住了,七嘴八舌:“你们早就知道?”
nV官点头:“王后说,孩子们心里有疑惑,拦不住,索X让你们亲眼看一看。只是冷g0ng里早已无人居住,静悄悄的,别害怕。”
紧绷的气氛立刻散了,几人面面相觑,心里忽然有点失落,又有点轻松。
方令仪最先恢复镇定,朝nV官欠身:“多谢姑姑们照拂。”
nV官笑着招手:“夜深露凉,该回去了。”
于是,九个小小的身影在月sE下重新牵起手,咯咯笑着往回跑。刚才的紧张被风吹散,只剩下夜风中清清浅浅的童声。
……
方行昭和方敬止并肩穿过长廊,往崇礼殿走去。
今日是春社大典,兄弟俩参加完白天的祭祀,回住处换了套衣服去参加夜宴。
殿中灯火辉煌,金炉沉香氤氲,丝竹声与舞乐交织。
年纪尚小的皇子们照例被安排在小辈席。
方修远、方戢、方靖成早已坐下,见他们进来,立刻招手:“这边!”
方行昭欢欢喜喜扑过去,一PGU挤在五哥身边。敬止慢吞吞落座,眼睛却忍不住往正殿望去。
那边王位之下,方良和方至襄分立两侧,衣冠整肃,正陪父王与几位卿士周旋。
觥筹交错之间,二人眉目间已有几分老成世故。
“哼,”方靖成压低声音,闷闷道,“大哥二哥现在跟咱们都不在一处了。”
方戢撇嘴:“成天拉拢大人、结交卿士,好像不认识我们似的。”
方修远笑道:“他们已在父王身边做事,自然与我们不同。”
几个少年互相望一眼,心里都有些失落。往昔探险、说笑、齐心的日子,仿佛一下子被拉开了缝隙。
忽然,丝竹止歇,内侍高声唱名:“司徒卿许公率子入宴!”
随父而入的许嘉延年约十八,广袖佩玉,举止温雅。灯火下,眉目俊朗,风姿翩然。他拱手而坐,少年们之间立刻传来几声低低的惊叹。
“那就是许嘉延?”方靖成压低声音,眼神瞥向长姐的席位。
果不其然,方令仪正悄然抬眸,眼神一瞬间停驻在那少年身上。她耳尖泛红,指尖轻轻绞着衣角。
方令仪在去年及笄的g0ng宴上认识了许嘉延,一见倾心。
一年之间,g0ng中大宴小集、诗会宴饮,二人皆有照面。许嘉延辞采斐然,举止有礼。私下里,许家与g0ng里已有往来,两家已经在商量两人的婚事。
因此今夜春社大典,许嘉延随父再度入宴,殿中诸少年看在眼里,心思各自不同。
方行昭和方修远尤其不喜欢这个许嘉延,每次遇到他,两个人一起眉毛紧皱,眼睛瞥向同一侧,咬牙切齿起来。
方靖成见状,忍不住小声笑:“你们两个又来了,他是不是欠了你们蜜枣。”
方行昭十分不屑:“我才不要他的蜜枣。”
方修远也十分不屑:“我就是不喜欢他,总觉得他很装。”
方戢凑近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你俩也太不给司徒大人面子了。”
方行昭和方修远又是一起摆摆手:“就不给。”
方敬止才终于开口:“这可是为了大姐姐的幸福,我们不能在旁边g看着!”
方修远用力点头:“我们去查一查他吧!”
“查一查!”方靖成眼睛一亮,又可以凑热闹了。
“好!”方敬止说,“七兄弟廷史,成立!”
“……好土。”方戢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