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绪！」
顾予泽的声音从背後传来，带着喘息。
她没有回头，只把包包往肩上一甩，继续往前。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终於追上她。
「我送你回去。」
江以绪停下，转过身，眼神还带着刚才未散的怒气。
「不用。」
「这时间太晚了。」顾予泽的语气b她想像的还平静，
没有再提刚刚的争执，也没有试图解释什麽。
「就让我送你回去，其他的……我们不谈。」
江以绪怔了几秒。
她的手指冻得发白，呼出的气全化成雾。
那一刻，她看见顾予泽神情安静，不像刚才那样执着，只剩下某种单纯的关心。
她深x1了一口气，避开他的视线。
「随你。」
顾予泽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走在她前面几步，替她拉开公司大门的玻璃门。
冷风一涌而入，他偏头对她说：「车在外面。」
她没有说话，只继续往前走。
顾予泽快了半步，替她打开副驾的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顾予泽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却盯着窗外的倒影，神情淡淡。
「安全带。」他提醒。
江以绪默默拉上。车里又陷入一片安静。
城市的灯光从车窗掠过，时亮时暗，照在她脸上像一层闪动的光。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下。
外头的街灯洒进车内，落在两人之间那条无形的界线上。
顾予泽转过头，看着她：「手机借我一下。」
江以绪愣了愣，眉头微蹙，「g嘛？」
「我忘了带手机了，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江以绪没有再问，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他。
顾予泽接过手机，低头动作很快。
屏幕的光在他指尖下闪了几下，她看到他滑开通讯软T介面，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势熟练地扫了一个QR码。
「你g嘛？不是没带手机吗？」她下意识问。
顾予泽没回答，只将手机递回给她。
江以绪怔着接过手机，看到萤幕上多出的一行新联络人。
她盯着那个新跳出的联络人看了好几秒，才抬起头。
顾予泽正侧着脸开车，路灯的光斜斜地落在他眉骨上，让那张脸看不出情绪。
「你很会编理由。」她语气不重，却听得出一丝疲倦。
他没辩解，只是握紧方向盘，轻声说：「我的病情受控制了，我想好好留在你的世界里。」
她原本还在防备，准备好要拒绝任何他开口的藉口，可当听见「病情受控制了」这几个字时，那些堆积在x口的怒气却像被cH0U走了力气一样，江以绪可以理解他不是没心没肺地离开，而是那段时间里，他真的差点不在了。
在那个年纪，江以绪其实没那麽懂「生病」这两个字能有多严重。
她只知道，那段时间里，他什麽都没说、什麽都没留下，就这样消失。
那不是分开，而是被遗弃。
她满脑子都是：如果他愿意说，如果他愿意让她一起面对，她绝不会退。
他却连让她陪着难过、陪着害怕的机会都夺走了。
那样的决定，在他眼里或许是保护，
可在她心里却是一种否定，他不信任她的勇气，不相信她能一起扛下那些黑暗。
她生气的不只是他的离开，而是他替她做了所有选择。
他决定了要隐瞒、决定了要远离、决定了她该被保护，却从没问过她想不想、愿不愿意。
现在再听他说「想留在你的世界里」，江以绪心里不是不动容，只是那份感觉太复杂——
像是有人终於还她一个理由，却也提醒她，那五年里，她一个人到底经历了多少夜。
车子在她家巷口停下，街灯昏h，洒在积水的地面上，反S出一层淡淡的光。
江以绪解开安全带，手指停在扣环上，却没立即推门。
她听见顾予泽的呼x1，那一瞬间，她竟有点舍不得这份寂静。
「到了。」顾予泽开口，语气平淡。
江以绪点点头，推开车门。
夜风立刻灌进来，带着冷意，也吹乱她的头发。
她下车时，顾予泽并没有多说话，只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一下，像是想开口却又放弃。
江以绪没有立刻进门，只是站在车边，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侧影。
五年前的她，一定会转头跟他说「晚安」吧。
可现在，她连这句话都说不出口。
江以绪的手紧紧握在包包的背带上。
她想过很多次如果重逢的画面——
也想过自己要狠狠骂他，要冷漠地走开，但真正听到「我想留在你的世界里」的那一刻，她所有准备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最後，她只是轻轻x1了口气，抬起头。
顾予泽还坐在车里，眼神透过车窗望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回到房里後，江以绪没有开灯，只靠着窗外微弱的街灯光线，m0索着走到床边，鞋子还没脱，她就整个人往後一倒，背贴上柔软的床垫时，所有撑着的力气也在那一刻彻底放松。
江以绪抬起手，掩在眼前，掌心里的黑暗让她更觉得孤单，也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
原来她并不是气他回来，而是气他当初离开的方式。
她可以接受病痛、接受恐惧，却无法接受被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那五年，她不只是被留下，更像是被关在他生命外的一道门前，连敲门的权利都没有。
她翻了个身，侧脸贴在冰冷的枕头上，眼角有一点Sh，她也懒得擦。
她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萤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刺眼得她一瞬间睁不开眼。
那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她滑开画面，打开讯息介面，指尖停在主管的名字上，编辑框里闪烁的游标像是在催促她做个决定。
她x1了口气，敲下几个字——
「子涵姐，明天我想请一天假。」
想了想，又删掉「想」这个字，
改成：「子涵姐，明天请一天假，身T有点不舒服。」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後按下送出。
手机在枕边震动的瞬间，江以绪整个人微微一颤。
她盯着萤幕上亮起的名字——邱子涵。
电话仍在响，规律的震动一下一下，像是从某个世界外头不断拍打进她的现实。
她深x1了一口气，还是接起。
「喂，子涵姐……」她的声音沙哑，语尾带着疲倦。
「Yuraine？」那头的声音一贯g练，却藏着一丝担心，「怎麽啦？你的讯息我看到了，身T不舒服？是感冒吗？」
江以绪躺着，视线停在天花板上那一块光影，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最後只是淡淡地回：「头有点痛，应该是太久没好好休息。」
「最近案子压力大，我知道。」邱子涵语气柔了些，「但你也要顾身T啊，我这边帮你调一天休，你好好睡一觉，真的不舒服去看一下医生。你那份进度我会帮你交代给Anna，不用担心。」
「子涵姐！我的设计稿已经完成了，稍早前有发mail到你的信箱！」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秒，随即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
「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休息。」邱子涵的语气带着笑，却又无奈，「江以绪，你是不是又加班到太晚？」
江以绪抿了抿唇，声音放得很轻：「还好啦，做完就收尾了。」
「还好？」邱子涵轻哼一声，「每次你都说还好，上次也是，结果半夜三点我看到你还在改sE稿。」
那语气没有责备，反而有点心疼。
江以绪听着，嘴角动了动，没再辩解。
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邱子涵的声音变得柔软：「我收到了，打开看过了，真的很漂亮，这次的质感做得b上回更好。」
「真的吗？」江以绪忍不住坐起身，靠在床头，语气里有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嗯，」邱子涵笑了笑，「颜sE层次很乾净，整T也很成熟。我一看就知道，那不是赶出来的东西，是你真的用心下去画的。」
「工作是一回事，你自己也是一回事。你不是机器，画再多、做再好，也要记得自己还要生活。好好睡觉，知道吗？」
「嗯，知道了。」
***
顾予泽把车停进停车场後，他关掉引擎，却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前挡玻璃被雨丝划成一片朦胧的水光。
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再送她回家，连呼x1都觉得有点陌生。
他低头，看着放在副驾的手机萤幕亮起——时间是23:42。
几秒的犹豫後，他终於解锁萤幕，点开了通讯软T。
那个新加进去的名字，「江以绪」静静地排在最上方。
顾予泽盯着那几个字，手指悬在萤幕上。
他反覆想了几个开头，要说「你到家了吗？」还是「今天辛苦了」？
任何一句都显得太突兀。
最後，他叹了口气，按下了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