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泊舟迟到了十分二十六秒，这是之前从来没有的事情。
陈瑞林半躺在大包厢的沙发上，双手点着手机屏幕漂移。茶艺师坐在茶桌一侧，被屏风上流动的山水光影挡住。地面的山水之影则被一盏灯影影幢幢地映到天花板，房间里摇晃的影像水光浮动。他开了一局游戏，朝着另一边努嘴：“寻阑，你看咱们荣公子都一个月没和咱们见面了，好不容易见面还迟到。”
李寻阑这家不对外的私人会所在北京西城区，四合院收拾得很不错，私密X极强。荣泊舟前两个月总是从北京往外跑，他们上一次聚在一起都是一个月之前了。陈瑞林只是调侃，当然知道荣泊舟b他们两个要忙得多，起码不像他一样在法院混日子。
荣泊舟在陈瑞林身边坐下来，解开西装的纽扣：“寻阑失恋了心情不好，我们不来，正好让他静静。”
独自坐在另一边的李寻阑闻言眉头轻轻一凝，想反驳，但奈何事实的确是荣泊舟所说的这样。陈瑞林一听这件事就想笑：“寻阑，趁现在还不晚，赶紧把你的小nV朋友追回来吧，让她就这么跑了多不好。”
李寻阑捏着酒杯，目光冷y：“跑就跑了。”
荣泊舟来这里很少喝酒，多数只喝茶。陈瑞林还是有几分八卦的，昨天他在国贸附近看到荣泊舟的车接了一个nV孩，他没看清脸，所以更加好奇。荣泊舟身边可没有过nV人，他周围也堪b和尚庙，现在他的车忽然接了一个年轻nV孩，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泊舟，说说你那小nV朋友呗，”陈瑞林从游戏里退出去，和李寻阑碰了一下酒杯，“你前一阵子在北京待个十几天就往外跑，有情况？你要是包了个nV孩，那就把人带过来啊，一趟趟往外跑多麻烦。”
nV朋友？荣泊舟没对这个词提出异议，但也没打算说有关赵音希的事情。他的视线转向对面的屏幕：“现在还新鲜。”
陈瑞林见他不想多说，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他把话题的中心移到喝闷酒的李寻阑身上。要说李寻阑也是自找麻烦，谈了个来北京打工的nV孩，脾气特别犟。谈了两年，两个人闹分手十一次，这下子终于分了。不对，不是分手——是人家自个儿打包行李消失，联络方式全拉黑，就用一张废弃发票写了个字条给他。
荣泊舟这才看向桌上那张已经褪了一点油墨的发票。
李寻阑眼疾手快地将那张发票扔到垃圾桶里，陈瑞林笑嘻嘻地直接将拍好的照片发给了荣泊舟。荣泊舟没点开，用另一只酒杯挡住陈瑞林的脸：“得了，你先想想你的事怎么处理。阿姨打电话给我，说你已经四五天没回家了。”
陈瑞林马上装没听到，转移话题：“哎呦，现在法院一天到晚事儿那么多，我最近可烦着呢，想自己清净清净。我妈自从吃素以后也b着我吃，吃少了还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r0U食动物哪受得了这个。”
“对了，你在电话里提的那个案子，我爸说有印象。”陈瑞林的手臂揽住他的肩：“泊舟，你到底要捞谁啊？”
赵音希开完会，趁天sE早，骑着共享单车在清华大学附近转了一圈儿。现在是旅游旺季，学校附近有大批来参观拍照的家长和中学生，旅游大巴一辆接一辆。清华东路西口一眼望去全是人，她把定位发给荣泊舟，慢悠悠走着等车来。
再过两个月，东边的白蜡会渐渐变h，金灿灿的连成一条金sE的带子。
荣泊舟的车准时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而后在她前方五米处停下来。
秘书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她钻进车里把遮yAn伞扎起。荣泊舟拧开矿泉水瓶递到她手边，却并没看她。赵音希走这一路已经热得脸颊发红，她接过“恩赐”的水，下意识朝他手中看了一眼：“发票？”
她把头靠过去看，荣泊舟放大照片。发票上有用黑sE签字笔写的一句诗：渭水东流去，何时到雍州。
字迹娟秀，应该是nV孩写的。
赵音希握着水瓶看：“这个nV孩的家离这里应该挺远，她回家了。”
荣泊舟没说话，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赵音希先确认他的脸sE，随后用手指点向他的手机屏幕：“这首诗是岑参的《西过渭州见渭水思秦川》，唐代渭水流经长安之北，大概四十里路，不远。所以从长安西去的人们见渭水，思长安。唐开元元年，雍州升京兆府，辖二十三县，治所在都城长安，所以这里的雍州是指长安。如果这是留给谁的告别语，那就是借指首都。”
可对于现在异乡人来说，这地方又不是故乡，有什么好思念的呢？
“她在含蓄地表达自己对生活在这里的某个人不舍，希望那个人能发现。”
刚才这张照片是从聊天里点开的，发来照片的人估计就是被赠诗的对象，大概是荣泊舟的朋友。
赵音希坐回去，发红的脸被冷气吹凉。身T一冷，她沸腾的大脑也冷静下来。她好像不该说这么多，荣泊舟的朋友能是什么好玩意儿？经过片刻的挣扎，她g脆臣服于自己内心时时刻刻冒出来的嫉妒，把荣泊舟的朋友也列成了诅咒对象之一。
荣泊舟的手在她腰后熟练地摩挲两下，甚至没有抬头：“音音，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