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后那个梦又续接上了,和记忆里简直一模一样,气味也是如此,一切真实的不像是梦。
他为了感谢随恣恩解围,请他喝了汽水。
两人坐到店门口的台阶上。
夏夜轻柔凉凉的风,扬起少年的发丝,他修长有力的手单手起开易拉罐扣,把那罐打开的汽水递给柯憬。
柯憬呆愣愣地看着伸过来的手,握住罐身的指节上有细小的血管突起,指甲修剪得整齐,就连甲型也圆润饱满怪好看的。
直直撞到面前的汽水,自己耳边甚至能听到汽水呲啦啦跳蹦的声音,他指尖瑟缩一下,心脏也跟着慢了一拍,迟钝地接过汽水。
随恣恩又拿过他手里的汽水,随着泄气的声音他打开汽水,仰头灌了一口。
柯憬看着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自己也跟着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慌乱地拿起汽水抿了一口。
随恣恩抬手抹了一把从嘴角滑下的汽水,转头说道:“好点了吗?”
随恣恩的嗓音被汽水润得湿凉凉的,伴着夏风吹进耳朵,清清凉凉的感觉却叫柯憬脸上一片火烫。
柯憬当时心想,幸好现在天是黑的,路灯也没那么亮。
柯憬脸颊烫得难受,把冰凉的汽水罐身贴到脸上,把脸上温度稍稍冻结,感觉受好多了。
被为难的恐惧惊慌以及被恶语勾起的自我厌弃,在那一刻就被少年带来的安全感、夏风的舒适感还有此刻氛围的松弛感驱散了。
晚风柔柔包裹住自己,舒服得全身放松下来,眼神也清清澈澈的,侧过头朝随恣恩颔了颔首。
少年不知怎么地,突然往自己身边挪了一屁股,柯憬不明所以地往他那边扭头,少年恰好也转过头,两人瞬间碰到在一起,鼻尖对着鼻尖。
彼此呼吸交错在一起,他都能感受到对方鼻腔里呼出的微弱气流扑打在自己上唇,嘴巴都变得痒痒的。
时隔多年,就算是梦,他也能清晰地回想起少年身上的味道。
那气味清清凉凉,像一朵浸在冷水里的玫瑰,水珠挂在暗红的花瓣上,凑近去嗅能闻到冷水清爽的味道,紧接着沉敛的玫瑰气缠卷着花梗的绿意就扑面而来。
他身上气味淡淡的但很独特,大多数人可能会觉得是某款好闻的小众香水,但是自己清楚那就是他信息素的味道,刻意收敛起来的信息素。
当时的自己,嘴唇微张,因为抿了口汽水,唇瓣柔亮亮的泛着水光,惊诧地愣在那里。
太近了。
自己才不纯情,很难不去遐想淫艳,但是对方却是个实打实的高中生,还穿着校服。
少年偏了偏头,上半身往自己身后探去,他觉得自己后颈处的空气陡然一凉,少年鼻尖耸动,猛嗅了一下从隔离贴逸散出的信息素。
“你信息素真好闻,清清甜甜的,上次就想说了。”
他那时瞪大眼睛,怔愣一瞬,僵着身子,往后挪了一点,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
脸通红通红的,感觉冰凉的汽水都被自己脸颊温度烫沸了,再凉爽的夏风都吹不散脸颊厚厚的红晕。
他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瞟,只能垂着头盯着鞋尖,结结巴巴道:“荔枝味儿的、比较、比较普通吧…”
“不普通,我喜欢,对了,你的等级其实可以用信息素压制他们吧。”
柯憬看到帆布鞋上的白色鞋带都变得灰扑扑的。
听随恣恩这么说,怕他误会什么,急忙给自己自证:“不是、不是,我只是...”
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刚才语气有点激动,又放慢语调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之前应激过,总是控制不好,可能会叫他们进入易感期,也可能会伤到他们,我没钱赔...”
说完他不太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
少年直视远处,沉着瞳色,若有所思,“这样啊...”
他收起捉摸不透的神情,转过头朝他说道:“哦,对了,我叫应恣恩,还没问过叫什么?”
柯憬从他那张孤冷沉寂如荒瘠之地的脸上看到难得的雀跃阳光,少年嘴角勾起,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有那颗藏得很深的小犬牙,他笑得灿烂,昏暗的路灯落在他眼眸里确显得像星星一样明亮。
那张冷寂的脸笑起来还乖乖的。柯憬想。
“我叫柯憬...”柯憬脸都是麻的,大概因为害羞。
他想掩起羞涩,努力牵动着嘴角的肌肉,尽量露一个像从前一样的、璀璨大方的笑容......
但是忽然间,四下灯光骤灭。
在黑暗中,一个身影渐渐显形。他头发很长,身形比自己身边的少年要高大,表情阴鸷可怕,手里的东西闪了下寒光,是把斧头。
手里那东西高举在头顶,他面无表情将斧头挥下,从他举起斧头到劈下只有眨眼一瞬。
他的眼睛都没眨一下,黑瞳寒气森森,冷得可怕。
溅出的黏糊物体落在自己脸上,缓慢往下淌,粘稠物像是具有腐蚀性,脸颊上被划出的痕迹都开始刺痛。
劈开气流带着血腥都扑到脸上,他想尖叫,但是感觉嗓子被灌入什么粘稠厚重的胶凝物,发不出声,也喘不了气。
随恣恩劈裂自己身边那个少年,少年璀璨的皮囊瞬间萎烂缩小,流出粘稠腥臭的液体。
是啊,他根本不敢用残酷的逆向思维去揣度18岁随恣恩当时的动机。
不敢揣测他每一句话背后的心里想法。
他问自己为什么不去压制,心里是不是在讥嘲自己本性浪荡,早就想被他们扒个精光吧;他说他叫应恣恩,又问自己叫什么,他当时的心里又是在想什么呢......
他根本不敢想。
他不敢把那个周身炽光、能照亮自己黑暗世界的明朗少年活活解剖。
那太残忍了。
但21岁的随恣恩可以。
他亲手把18岁的自己劈开,从那具明亮皮囊里,淌出了黑臭粘稠脓液。
他磔笑着告诉自己,应恣恩是假的,随恣恩才是真的,应恣恩根本不存在,说他真傻真蠢活该被骗。
那个自己不敢亲手剖开去窥视的场景,随恣恩替他做了。
残忍、恶心、令人作呕。
美梦在一瞬间就褪色黯淡、染上血腥,变成噩梦。周围景物缠扭成一团稠黑物体,将自己吞噬,一瞬间又踏空实地,坠入黑暗。
他踩空般蹬动几下腿,从梦里醒来来。准确的说是失重感把他从梦境拖出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被冷汗浸湿,脸上也湿凉凉的,可能又哭了。
身体酸软无力,后颈也酸麻胀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围着齿痕爬。
这就表明随恣恩在自己昏厥后,又把自己标记了,他想不明白随恣恩为什么会这么做。
标记是限制彼此的,代表着标记期间随恣恩是自己有且仅有的Alpha,而自己也是随恣恩唯一的Omega,一条不可挣脱的锁链将两人牢牢牵束住,谁都别想逃离。
随恣恩居然愿意以自己的自由为代价,将他禁锢在身边。从前只有自己想要极力挽留,而如今位置对调,自己想要抽身逃离,随恣恩却将他囚禁身边。
真是疯子。
刚想起身就发现被圈抱进一个宽阔的怀里,身后人胸膛起伏平缓,呼吸均匀绵长,大概还在睡着。
柯憬从那个梦里醒来,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被无力感充斥着。想从怀里钻出来,下来去窗边站一站,却发现后穴有种怪异感,穴眼张着口总合不拢,好像还含根大东西。
柯憬突然反应过来,随恣恩居然就这么插在里面,侧抱着自己睡了一宿。
柯憬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睡觉,随恣恩就蜷抱着缩成一团的柯憬睡,真是一个利于含着睡觉的绝佳姿势。
柯憬无奈地闭上眼,抖着气儿,向后伸手去推随恣恩的胯,往后退退应该就能出来了。
但手臂主人发觉怀里的东西不安分地在动,自己稍稍蜷紧了一点,无意识地怀里人箍得更紧了,于是柯憬后穴又把那东西吃进去一口。
穴道吞着随恣恩的性器一夜,穴道早就变得又湿又软,阴茎轻而易举就闯开层层密肉,被吃得更深,他不自主哑声闷哼一声。
后穴明显的异物感而且并不怎么舒服,柯憬眉头微微抽动,倒抽一口冷气,又向后推了一把。
结果退到半截,马上就要出来时,身后人又莫名其妙动了动,又被重新捅进里头,甚至更深了。
柯憬疲惫地阖上眼皮,深深呼出口气,脚趾可怜地蜷在一起,认命地默许那根东西留在自己体内。
神经病......
旧忆突袭回闪,叫大脑停摆,还心有余悸,心一下一下惊慌地跳动着,震得胸腔发麻,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太多空气挤得肺腑胀疼。
他再次把自己蜷得很紧,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西瓜虫,抱成硬壳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内里。
曲起的腿挨到一片柔软但又微微隆起的地方,紧缩的动作一滞,双眼微怔,紧接着里面的东西像是感受到挤压,略有不满地踢了一脚,腹部突然间的异动叫他有些害怕,不自觉哼叫出声。
不知不觉间月份都这么大了,他甚至能明显感受到胎动。
上次在医院时,医生说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又在医院住了大概一个周多,每天被关在家里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大半月。
他放松了蜷紧的身体,向窗外看去,现在是夏季什么时候呢,大概快到九月了吧。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肚子就会被撑开从里面剖出一个血淋淋的怪物。
自己瘦弱干瘪的身体怎么会顺利孕育出一个生命,那时候自己会不会直接死掉。
你的爸爸是个废物怕死鬼,你的父亲又是个嘴能编出花来的骗人精。
宝宝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我生不下你怎么办啊……
随恣恩醒来发现手臂一片湿凉,甚至还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滴淌到自己小臂上,怀里的一小团东西细密颤抖着,抽噎声都被小心地憋在喉咙里,有点闷闷的。
他刚醒来嗓音带着沉倦,“怎么又哭了。”
即便知道不会得到答复,手臂还是不自觉将怀里的一小团抱得更紧,即便自己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是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
可能是因为标记的原因,他这样为自己的行为作出有证解释,似乎很合理。
必须是合理的,不会再有比这更合适的理由。
怀里的Omega抖得更厉害了,抽泣声也没压住随着说话被泄了出来,“你、你先出去啊......”
柯憬感觉那东西慢慢从体内滑出来,还带出些被堵在里面的液体,黏糊的液体有对方的精液也有自己的穴液,两者混合着从翕动的穴口吐出,顺着臀瓣的弧度划出一道痕迹,最后淌湿一大片床单。
他转过身,钻进Alpha结实温暖的怀抱,看不到对方的脸,就可以哄骗自己帮他戴上假面,心安理得地去讨安抚,“我感觉到宝宝在踢我,很强烈,也很疼…”
“我感觉我没有能力生下他,到时候我会不会死掉啊。”
两种性格带来的巨大的割裂感,使他完完全全可以把随恣恩分割成两个人。
“别害怕,没事的,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大脑的自欺性将头顶的声音处理成清清爽爽的少年音。
少年下巴抵住自己头顶,一下下安抚地轻拍自己的后背,干哑低缓的嗓音伴随着那股熟悉的信息素,一切都轻柔地包裹着自己。
沉重的倦意再次席卷而来,抛下一切纷杂,将自己蜷藏进多年前的梦里。
他很清楚自己骨子里的自卑,自卑到对爱的渴望有些极端,所有人对他的好意他都愿意反过来千百万倍的还回去。
18岁随恣恩的那些示好即便背后是未知的恶意,他依旧会冲破谎言幻境,撞进他的怀里,紧紧拥住。像飞蛾逐火那般愚昧的奋不顾身。
当恐惧迷惘、孤独寂寞如海啸般向脆弱无措的他压来时,那些虚假的爱意就像是劣质假药,能让他短暂性地逃开痛苦陷入幻梦。
暂且先不去管它们是否具有致命的副作用。
让我抱着你,就这一次...他不知道对谁这么解释着。
随恣恩不明白怀里人怎么又突然间变得如此乖顺,居然像之前那样会自觉钻到自己怀里,心里突然雀跃愉悦起来,起床似乎也变得轻松起来。
但当他在听到Omega说他会不会死时,心口似乎猛然被电击一下,突然缩紧,呼吸一滞,血丝即刻布满眼白,刚刚轻悦的心情一扫而空,阴翳笼上心头。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猛然被提出,像一根荆刺突然刺进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但最突出的感觉是疼,剧痛锐痛剔骨疼都不足形容的疼感。
大概是自己的东西最终会被一种不知名且不可反抗的外来力所带走而产生的恐慌,蛰伏在心底的绝对占有欲再次被激发。
“不可能,不会的,不能被抢走也不能死掉,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眼里没有焦点,只虚蒙蒙地望着视野前方。
“我们不会分开的。”
标记的影响力在混沌的早晨居然会这么强烈。昏沉的脑子里居然又在尖叫着,像多年前一样,那种深入血骨的感觉又席卷全身——征服他、占有他、支配他、碾碎他,不能被任何人夺走。
有一种东西,没有多喜欢,但留着也不占地方,说不定以后会用到,就这样一直在家里放着,习惯他的存在。
直到发现这是一件珍品,窃贼一直在觊觎涎羡,意识到他有一天会被盗走,独占欲飙涨——是我先发现的,只能是我的。
死亡也不能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