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邓影所说的那位食魂几日后就会到,伊澈一直在等待与对方见面的机会,岂料这一等便又过了十来日。
当邓影身边最得力的执事前来告知此事时,伊澈正待在特意为蟹酿橙辟出的工作室内,抱着一只机关兔子玩得不亦乐乎。闻听执事所言,他略显意外的眨眨眼,抿唇笑道:“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还以为那位客人听见了什么风声,不肯来了呢。”
虽不知此言何意,但伊澈向来为邓影看重,执事少不得陪笑,“天湘公子正在鸿雁楼歇息,阁主特地让小的来请公子过去一趟。”
之前一直在同蟹酿橙研究一些精巧有趣的机关,伊澈正在兴头上,不是十分情愿,微一沉吟后露出温软的笑容,“想来他是阁主的贵客,否则也不会特意将他安排在鸿雁楼了。既这么着,还是阁主陪着比较好吧,我去算什么?”
“这……”见伊澈不肯去,执事也不敢强逼他,只能在旁好言好语的劝说:“天湘公子是阁主为了公子,专程从瀛洲请来的,为此花了不少功夫。阁主疼爱公子,就请公子过去看看吧。不然,阁主会怪罪小的,说连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妥当。”
想想也是,就邓影那喜怒不定,对待下属毫不讲情面的脾气,还真有可能因此责罚面前的执事,伊澈怎忍心对方无辜遭罪,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道:“好吧,阁主的好意,我也不能拂逆,这便过去了。”说罢看向仍认真摆弄着机关的蟹酿橙,他放柔嗓音,“阿橙,你乖乖待在此处,别乱走,等我回来。”
“好,我知道了。”
叮嘱完蟹酿橙,伊澈也懒得再回房装扮,径直随执事出了门,往鸿雁楼的方向走去。因着鸿雁楼素来只用来招待对辰影阁特别重要的贵宾,他有些好奇是哪一位食魂能得邓影这般礼遇,遂问道:“这位天湘公子,究竟什么来头?”
“小的也不太清楚,只知他是瀛洲合香府的府君。瀛洲盛产香料,这位天湘公子更是瀛洲首席制香师,自他手里调制出的熏香,在无踪城可以卖到万金,且还并非有钱就能买得着。据说,他是个痴人,平日里若非必要,都独自待在制香室中研制熏香。能请得动这样的奇人,也不知阁主用了什么办法。”将所知一并告诉了伊澈,恰巧已走到鸿雁楼前,执事上前将门轻轻推开,回头恭敬说道:“按照阁主的吩咐,小的不能进去,公子请吧。”
方才已认真回忆过,伊澈确定自己不认得这么一位擅长制香的食魂,又见邓影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便也不多问,抬脚跨进门去。
一进去便闻到一种极为清幽的香味,顿觉神清气爽,伊澈寻香走入偏厅,恰好看到一位黑发食魂背对自己坐在临窗的案几前,似乎正在摆弄着什么;而邓影则斜倚在一旁,用不怎么感兴趣的目光看他行事。
“澈儿终于来了,可是让我等了好久。”见了伊澈便满面笑容的迎过去,牵着他的手走回案几旁,邓影对依然沉醉于调制熏香,浑然不觉房中已多了个人的食魂笑道:“天湘公子,这便是我之前提起的,我们辰影阁的花魁,澈儿。”
邓影一连说了两遍,天湘总算是抬眼了,在看到伊澈时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你竟不是女子……”
眼见天湘怔愣愣的望着自己,一双灿金色眼眸中写满了困惑,伊澈不免好笑,莞尔道:“辰影阁似乎并未有规定说,花魁定要是女子才行吧。”已然识出这位面容温文俊逸,气质雍容典雅的食魂便是天香白冀,他不动声色同邓影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暗示后笑得越发柔和,轻轻施了一礼,“我来自空桑,幸会了,天香白冀。”
“空桑……就是食神统辖之下的食魂之乡?我听说过。”似乎并不在意伊澈来自何处,天湘细细端详他良久,微微俯身靠近,在他颈脖出轻嗅片刻,又径自低头沉思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一转身坐回案几前,一面将之前所制的熏香倾倒入废香盒中,一面说道:“是我思虑不周,这些熏香并不适合你,我还是重新再调一味试试吧。烦请你坐到我身边来,方便我随时嗅你身上的气味。”
观天湘一言一行,果如执事所说是个痴人,伊澈以揶揄的目光朝邓影看去,仿佛在问:这就是你为我看中的食魂?
回望似笑非笑的蓝眸,邓影别有深意的勾了勾唇角,转头对天湘笑道:“既然天湘公子制香时不喜被人打扰,那我先走了。澈儿,你送送我,然后再回来陪天湘公子吧。”说罢正要带伊澈出去,他似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对了,澈儿身子弱,受不得炭气,恐怕还要麻烦天湘公子用水熏法。”
手上一顿,天湘抬头看了看伊澈,微微颔首,“我知道了。待熏香调制好,我再通知你帮我备水。但浴桶终究有杂味,我需要浴池,最好是白玉砌的浴池。”
“鸿雁楼正有这样的浴池,我会安排人等在外面,听公子差遣。”
送邓影出了鸿雁楼,确定天湘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后,伊澈低低哼笑一声,“我何时身子弱得连炭气都受不住了?阁主故意这样讲,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嘘……”指尖在伊澈唇上轻轻一点,邓影将他搂入怀中,贴在他耳畔低笑道:“澈儿还没瞧出来么?那天香白冀就是个只知制香的呆子。不过再怎么呆,人家也好歹是御级食魂,魂力可比我这个珍级充沛多了。所以啊,我才千方百计把他从瀛洲骗了来,给澈儿进补哦。”
“你还真是……”侧脸看住笑得意味深长的狭长红眸,伊澈好笑又好气,却也知道邓影肯这么做,全然是为了自己。且能把天湘从瀛洲请到无踪城,想必邓影花费的不仅仅是功夫,他心中有些感动,伸手抚了抚阴柔俊美的脸庞,轻声叹道:“你还真是为了我不遗余力……”
捉住纤白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一啄,邓影皱眉笑道:“是啊,我为澈儿真是操碎了心,澈儿将来可不能薄待了我啊。”一指落到伊澈胸口,他深深看入清澈的蓝眸,略略收敛了笑意,“虽然那一位说过,你命中注定要与多位食魂纠缠,但这里,记得留出一点来给我。这样,也就不枉费我待澈儿的一片真心了。”
鲜少能见邓影流露出如此认真的神情,伊澈明白他肯对自己这样好,绝非只是因为与蟠龙之间有交易存在。但邓影到底对他有几分真心,他直至今日也看不透,所以就算与之亲近,亦始终存着一点防备之心。突然间感到有些愧疚,他垂眼偎入温暖的胸膛,低声道:“你对我的好,我懂的。”
“懂就行了。”笑了一声,勾起精致的面孔吻了吻诱人的唇瓣,邓影指了指鸿雁楼,压低嗓音说:“你也看到了,他很呆,所以等下该怎么做,也不必我来教了吧?嗯?”
自然懂得邓影的暗示,伊澈心下微感不自在,面上也泛起了热意。但他清楚,自己对魂力的需求远非一个蟹酿橙就够了——那日行事之后,即便蟹酿橙什么都没说,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因魂力亏空,虚弱了好几日。
虽然自觉有些对不起还蒙在鼓里的天湘,可是人总有偏心的时候,伊澈轻叹一声,垂眼道:“我知道了。”